刑辩人在路上
再回北京
自从退伍之后，就没怎么回过北京。除了办内蒙老匡案件的时候，经北京转过车。转车还挺饥荒（河南方言，指“着急”、“赶”），北京西下车后，要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赶到北京朝阳站。好在出租车师傅很给力，也很友善，没有因为我们催促而破防，更没有暗地使绊子，提前二十多分钟把我们安全送到，甚至给我们留出了在车站吃顿快餐的时间。那次是第一次乘高铁到赤峰，也是最后一次。我们惊讶的发现，高铁到赤峰去，竟然比飞机还要方便的多。老匡的案件，绝大多数时间在元宝山区——当地人称平庄——兜兜转转。而北京到赤峰的高铁，直接经停平庄。倒比飞机飞到赤峰，再走回头路到元宝山方便多了。可惜（这俩字怪怪的，老匡看见了估计要骂人）那趟过后，老匡的案子便顺利解决了，说这辈子有点太远，但至少在可预见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大概不会再往内蒙去。迄今为止，去过两个山海关以外的城市。一个是葫芦岛，另一个是赤峰。两个城市我都挺喜欢的。人不多，城市也不大，生活节奏不快，人也都很友善。尤其这些地方，冬天既够长又够冷，一次刚过十一到赤峰去，竟然已经开始集中供暖，一年中有大半年都能窝在屋子里吹暖气，很适合我这种 i 人。现在人都流行到南方养老，我
2024年9月11日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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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北京

2024年9月11日 23:32

自从退伍之后，就没怎么回过北京。除了办内蒙老匡案件的时候，经北京转过车。转车还挺饥荒（河南方言，指“着急”、“赶”），北京西下车后，要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赶到北京朝阳站。好在出租车师傅很给力，也很友善，没有因为我们催促而破防，更没有暗地使绊子，提前二十多分钟把我们安全送到，甚至给我们留出了在车站吃顿快餐的时间。

那次是第一次乘高铁到赤峰，也是最后一次。我们惊讶的发现，高铁到赤峰去，竟然比飞机还要方便的多。老匡的案件，绝大多数时间在元宝山区——当地人称平庄——兜兜转转。而北京到赤峰的高铁，直接经停平庄。倒比飞机飞到赤峰，再走回头路到元宝山方便多了。可惜（这俩字怪怪的，老匡看见了估计要骂人）那趟过后，老匡的案子便顺利解决了，说这辈子有点太远，但至少在可预见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大概不会再往内蒙去。

迄今为止，去过两个山海关以外的城市。一个是葫芦岛，另一个是赤峰。两个城市我都挺喜欢的。人不多，城市也不大，生活节奏不快，人也都很友善。尤其这些地方，冬天既够长又够冷，一次刚过十一到赤峰去，竟然已经开始集中供暖，一年中有大半年都能窝在屋子里吹暖气，很适合我这种 i 人。现在人都流行到南方养老，我却觉得往北方去也不错。如果将来，我能靠一根笔养活自己了，我可能会找个极北小城，住上个三两年，好好体验一下生活。

这会来北京，纠结了很久，是坐高铁还是坐卧铺。

高铁是真快。最快的车，俩小时就从郑州飙过来了。甚至感受不到出了省。普铁现在也不慢，十几二十年前，到北京首选夕发朝至的卧铺车，晃晃悠悠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七八点钟到北京。然而现在普铁也跑快了之后，形成一个很尴尬的局面，想在车上舒舒服服睡一个囫囵觉是很难了。要想晚上赶车不熬夜，就得忍受凌晨四五点钟早起下车。要想早上睡到七八点自然醒，晚上就得熬到一两点再赶车。

最终一气之下，买了个白天的卧铺。十一点半上车，下午六点十分到。反正坐高铁也得搭进去一下午，不如买个卧铺，还不耽误午睡。而且绿皮火车有种特殊的魔力，仿佛一踏入绿皮火车，就进入了另一个次元。现实世界中所有的压力和烦恼，都不会被带入那个次元，仿佛进入了与世隔绝的零压力“仙境”。

同包间是三个老人，操一口京腔。像是退休后组团出来云游世界的，素质很高，一不抽烟，二不打牌，三不外放开到最大刷抖音。我二话不说，爬上铺位便睡。火车晃晃悠悠，甚是助眠，一觉醒来，已经从郑州睡到邯郸。

爬起来也无事可做，便躺在铺上发一会儿呆，看一会儿书，如此循环往复。

这次来京，要到丰台区看守所会见。既然提前一天来了，就打算住到看守所附近，这样明天早上时间能宽裕些，多留出点时间睡觉。

瞧我，三句话不离睡觉。

实在是因为睡觉太重要了。以前只搬砖，还觉得多睡点少睡点都能克服。现在每天码字，码字俨然已经成为我的绝对主业，睡觉的重要性就越发凸显出来。

“辉哥奇谭”说，为了保持持久输出能力，他每天只抓两个核心任务：一曰睡觉，二曰码字。保证每天深度睡眠在三个小时以上。如果两者不能兼得，那就绝不墨迹，优先保证睡觉。

我很好奇这个人现在是不是全职码字状态，但凡还在搬砖，哪怕是像我这样，从事近乎自由职业的个体户职业，也很难保证每天三小时以上的深度睡眠。对我而言，那意味着每天要完整睡眠九到十个小时，实在太不现实了。只有在周末节假日的零压状态下，我才能睡出这个成绩。

北京西站刚好有直达丰台看守所附近的公交车。我刚出站，就赶上一辆。车上人倒是不多，可惜我吊在了最后，恰好成了唯一没抢到座位的倒霉蛋。

北京的公交车很有意思，一辆车能解决三个人就业。

司机就不说了，在自动驾驶彻底成熟之前，哪怕是最无良的资本家，也裁不掉这个岗位。北京的公交车比其他地方多了俩人，一个售票员，一个安全员。

俩人一左一右，端立在车厢中间。

说是售票员，其实据我观察，干的主要也是安全员的活。只在乘客刚涌进车厢时，吼两嗓子：“来先往里边走来！里边也能刷卡！”

车一开动，售票员和安全员便各自扫视窗外，观察路况。每当车辆要变道，或驶入匝道交汇路段时，俩人还分别打开车窗，向车厢外招手。那场面很是喜感，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连自行车都是稀罕物件的时候，骑自行车上路用的“手语”。挥左臂就代表要左转，挥右臂就代表要右转。

这俩岗位，大约是可有可无的。如果确有什么价值，真不至于全国各地的公交车都不见设岗。这大约从某种程度上反映出这座城市的气质。

当然，也有人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首都公交车上一左一右“两大护法”，主要职责是防止极端上访户“捣蛋”。车上如果只有一个司机，万一开开着开着，突然有人有人抛洒传单，下跪喊冤什么的，场面就不好看了。

官方肯定断然不会承认这种颇具恶趣味的调侃，但也犯不着出面辟个谣什么的。很多事就这样，本来还只是个茶余饭后之余的谈资，你一辟谣，反给人以此地无银，上纲上线之感。那就真的洗也洗不清了。

此外，北京公交还有一个非常值得称道的地方，人家的公交车专用道，那是真严管，真专用。主路私家车堵的密不透风，也没有一辆赶往公交车专用道上挤。偶尔有一辆胆大的，也只敢借道超个车，一看后面公交车跑过来了，立马玩命似的往车流里加塞儿。

公交车的地位高低，很影响一个城市市民的心理归属感。我上高中的时候，郑州刚刚开行brt快速公交。那时农业路还没有高架，早晚高峰堵的红绿灯都失灵，交通彻底瘫痪。市政府铁腕治堵，硬生生又划出一个车道给brt，任何车辆，包括普通公交车辆，都不得驶入brt车道。凡强行驶入的，发现一辆，处罚一辆。

我爸和我妈看到brt开行，高兴坏了，连声说：“这才是咱老百姓该有的待遇！看看再有钱怎么滴！还是堵到路上动不了！”

不过等我大学毕业时，爸妈不知道怎么开始走了财运，买回一辆进口奥迪。从4S店提回车的当天，就因为驶入brt车道，被交警罚了。当时我妈还想仗着没挂牌不好处罚狡辩两句，结果人交警也不惯着，直接说要扣车。我爸我妈这才怂了，乖乖认错认罚。

什么叫屁股决定脑袋，这就是。

现在大家条件好了，几乎人人家里都有公交车。人人都有车的一个正面效果是，车不再成为人民相互划分敌我的标识。现在应该很少有人再将私家车能不能走公交车道，上纲上线成阶级斗争，或尽情叫好，或肆意举报了吧。

但我还是觉得，大家要站稳人民立场。公交车优先，不是阶级斗争语境下的穷人优先，而是公民社会语境下的公共利益优先。郑州现在的公交车专用道，事实上已经名存实亡，谁都可以随意侵占，这样很不好。北京的有钱人一定比郑州多多了，但人家还是很好的坚持了公交专道，我觉得这样很好。

坐上公交车前，看着堵成黑红色的京港澳高速，我还有些忐忑，心中犹豫，究竟是坐地铁到丰台，还是坐公交。最后决定坐公交，是因为地铁实在乏味。地铁钻在地下，如果不看站名，简直分不出到底是北京还是南京。坐公交就不一样了，毕竟跑在地面上，能看街景，吹街风。

北京的秋已经很冷了。幸好出门前，我看了眼天气预报，随手搭了件防晒衣穿在身上。

出北京西站时，太阳已经几近落山，在西边的天空正洒下最后一抹余晖。一股秋风吹来，夹杂着即将入夜前的清冷，令我打了几个寒颤。赶紧从书包里翻找出防晒衣，裹在身上。防晒衣薄如蝉翼，其实并不挡寒，但裹在身上，却给我莫大的心里支撑，登时暖了许多。

下了公交车，走下主路，先过天桥，再进辅导，接着拐进一条窄窄的马路，随后又拐进一条半是石子儿半是渣土的简易路，心中才泛起阵阵后悔。光顾着往看守所附近找近的地方住了，没顾念到看守所都建在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这拍照照片发出去，谁能相信是北京啊？就是个华北平原上再寻常不过的城乡结合部嘛。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家非常非常破旧的小旅馆，住了下来。感谢上天赐我一具男儿身。我虽然常说，律师是对女性最友好的职业，几乎没有之一。但饶是如此，男性的职业优势依旧碾压女性。

对于一个男性来说，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开放的。但对女性则不然，哪个姑娘敢大半夜敢穿越黑灯瞎火的渣土路，住“形迹可疑”的小旅店？

但是男性就可以。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住下后，又从小旅店出发，穿越了另一段乱糟糟的渣土路面，终于走到了有路灯的地方。

随便找了一家烧烤摊，撸了几把肉串，怼了两瓶北京当地的燕京啤酒。

话说，北京这地方的酒是真好。

当年专案组从北京撤走时，好几个爱喝酒的哥们，成箱买当地的红星二锅头寄回家去。

你还真别说，真跟外地超市卖的不一样。

我酒量不行，特别挑酒。目前为止，我喝完不头疼的，唯二两种白酒，一种五粮液，另一种就是北京当地买的红星二锅头。当年专案组聚餐拼酒，只喝二锅头。不过，坦诚的说，北京二锅头好是好，但主要还是穷。你想，连北京二锅头都那么好了，那北京的五粮液茅台岂不是更好？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明白的，只不过囊中羞涩，消费不起啊~

两瓶燕京下肚，脸也不红，头也不疼，甚至让我以为自己喝到了假酒。直到吃罢喝完，结账走人。站起来的一瞬间，顿感天旋地转。

我才明白，这是又他妈的喝到好酒了。

80后刑事律师的办案手记，专注无罪辩护，反抗者的灵魂从未远去。联系方式：18037508591（微信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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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即地狱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9月10日 09:35

一直都不太想办战友的案子。原因你懂的。

或者更干脆点说，这段时间简直什么案子都不想办，只想原地躺平。

社会戾气越来越重，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任何人的报复对象。这种社会环境下，少与他人打交道，可能是一种虽然略显消极，但尚不失为有效的防御性生活方式。

但这个案子又推不掉。周日下午，老战友便开始不停给我打电话。其时正在午睡，没接着。睡醒了回过去，电话里简要交流了案情。

是两个案子交织在一起，一个刑案，一个民案。当事人是老战友当队长时的通信员的爸爸。所谓通信员，大略可以理解为小太监，专门伺候队长指导员吃喝拉撒睡的角色。也正是由于通信员服务的对象是私人，不是公务，才恰恰造就了通信员高人一等的特殊地位。当年在农场时，老指导员的小通信员，嚣张跋扈，甚至不把二期士官三期士官放在眼里。

通信员姓李，就叫他小李子吧。小李子他爹，老李，有一手会盖房子的手艺。这次跟着村里一个叫老王的工头，跑到北京去给一户人家盖房子。

房子没盖美气。说是一根大梁下错了位置，偏了几十公分。老王跟老李又都心存侥幸，硬着头皮继续浇筑。结果活干完还没来及交工，那边大梁就开裂了。新房成了危房，户主肯定不愿意，先扣了老王十几万尾款不给，后续可能还会继续起诉。

据小李的说法，房子盖岔屁这事儿，怪不得他爹。不过小李的说法在我看来也很可疑，先是说大梁下歪后，老李找老王说过，说坏了事，得打掉重新下，老王说不妨事，重新下就要折本了，就这么糊弄。我回答说，这样恐怕并不能免责，一来双方都是口头，没有证据，现在老王肯定不会认，二来盖房不是儿戏，建筑质量有强制性标准，现在盖岔屁了不能住人，就要承担赔偿责任。小李不说话了，半天后又给我打电话，这回改口了，说他爹老李干的不是一手的活，之前还另有一队人马施工，这根下歪了的大梁，是上一队人马干下的活。我说，那要这样的话，倒还有几分掰扯。看你对到底咋回事也是一知半解，还是等我会见完你爹，弄清楚到底咋回事再说吧。

业主那边扣着老王的钱没给，老王又恼怒老李把活搞砸，压着老李的工钱不给。

老李一怒之下，竟然干起了“非法讨债”的勾当，把老王“关押”了整一天一夜，见老王身上也实在“榨”不出什么油水，才把老王放了。

老王这头刚重获自由，那头便干了两件事。一件是报警，报老李非法限制他人身自由长达一天一夜，涉嫌非法拘禁；第二件是民事起诉，向老李追偿被业主扣发的十几万元尾款损失。

案子不大，甚至可以说小到不能再小。

在风调雨顺的年景里，这样的案子完全可以避免。

老王和老李都是常年干工程的人。大梁下歪，意味着什么，比谁都清楚。

因为这二年太困难，怕返工就会损失，所以心存侥幸，硬着头皮蛮干，孰料瞒天过海失败。依我看，业主把这十几万尾款扣了，才只是第一步。这个事情本质上是一桩侵权纠纷，不是合同纠纷。所谓侵权纠纷，就是给别人造成多少损失，就要承担多少赔偿责任。这栋还未交工大梁便已开裂的危房，是否还存在修复可能？如果不能修复，原地重新翻建，又要花费多少？这些烂账将来肯定还是得算到老王跟老李头上。

同样由于太困难，老李才动了“扣人要账”的歪想法。俩人一个村，多年的老伙计，风里来雨里去。但感情不能当饭吃，老王欠着老李的钱，老李便要欠着工人的钱。要搁年景好的时候，老王也好，老李也罢，先从手头腾挪点垫一下，撑过这一阵子，等其他工地上的款子结下来，这事便就无人再提。可如今不同，能接个小工程已经很不容易，好不容易接来个活，还得兄弟伙们垫钱先干着。如今大家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家家都等米下锅，实在匀不出口粮给他人分了。

还是因为太困难，老王才会狗急跳墙，不仅要把老李送进监狱，还要起诉老李，让老李赔偿尾款损失。老王起诉老李，单从法律上来讲，不能说完全没理，但总归很反直觉。大家一起出来找活干谋生路，赚一起赚，赔一起赔，断没有说干赔了让兄弟全担的道理。老王如此不守江湖规矩，怕是以后在这行里也难混了。不知道是不是眼瞅着工程行业已是明日黄花，准备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了。

老王跟老李之间的纠葛，大概也印证了我在文章一开头便开门见山抛出的观点。这个年景，扯什么挣钱，完全是痴人说梦。能不被别人抢走碗里现有的肉，就很不错了。看着眼前你是挣钱了，其实是给自己埋下了一颗大地雷。

前段时间深圳有个律师，代理劳动争议案件，由于一时疏忽，忘记提醒委托人缴纳5元的诉讼费，导致委托人丧失诉讼。委托人迁怒于该律师，起诉要求该律师赔偿共计一百四十多万元的期待利益损失。法院全额支持。律师因为这一单，起码三年白干。

当经济有增量时，大家都怀揣理想，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把蛋糕持续做大。当经济陷入停滞甚至负增长时，大家的目光便开始转向左邻右舍的一亩三分地。

存量经济，说到底，只不过是一种互害经济，劫掠经济。

劫掠不需要理由，但劫掠需要借口。

不与他人发生交互，固然不能完全避免被劫掠，但可以避免给人劫掠的借口，也能一定程度上有效降低被劫掠的几率。

就好比那个劳动争议案件，明显属于葫芦僧判葫芦案。由于劳动争议案件诉讼成本无限趋近于零，不以诉讼标的额计收诉讼费，只象征性的收取5元或10元，客观上造成了不少劳动者在提起诉讼时，抱着“有枣没枣搂一杆子再说”的心态，漫天起诉，沾边不沾边的都先诉上再说。

这一百四十多万的起诉金额，不说有八成水分，少说也有六成水分。所谓“期待利益损失”，也要考虑客观上的“成就可能性”。哪怕当初诉讼费交上了，法院判也绝对判不了一百四十多万，可现在就因为律师的工作过失，被缠上了。法院再一和稀泥，就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劳动争议案件频发，其实也是经济下行，戾气从生的侧影。一方面，工作机会减少，客观上肥沃了案件滋生的土壤。另一方面，中国人普遍有厌讼心理，对于当惯了牛马的打工人来说，要打劳动官司，需要下定一番决心。毕竟哪个老板愿意要一个动不动状告自己的员工呢？只有在遭受了违法对待，并且短期内无法实现再就业，这两个条件同时成就的时候，劳动者们才会下定决心诉诸法庭。

小到互相撕咬的老王与老李、律师与劳动者，大到远洋捕捞，大搞财政司法的地方政府，其实都只不过是在遵循大时代背景下的底层规则行事。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

说的大概就是从今往后开始的每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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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书：《愤怒的葡萄》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9月8日 22:12

荐书：《愤怒的葡萄》大萧条诺贝尔文学奖愤怒的葡萄读书笔记第1张

《愤怒的葡萄》，美，约翰·斯坦贝克。1962年诺贝尔文学奖作品。

号称美版《活着》，仅就苦难程度而言，实在不足挂齿。

美国是一个极度幸运的国家。美国人对于苦难，极度缺乏想象力。吃不上肉，喝不上咖啡，开着二手车流浪，已经是他们所能想象的，苦难的极限。中国历史上随便一次改朝换代，社会运动，天灾人祸，所造成的困难，在美国人眼里，大约都可以归为“神话故事”。

但恰恰是这本完全不够苦难的苦难文学，唤起了我深层的恐惧。我几乎是浑身战栗着，勉强读完了这本书。

中国的史书只会向你描述“人相食”三个字，却很少向你抽丝剥茧，展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苦难都深层原因。偶有涉及，也很难脱离宏大叙事，是典型的帝王心学，屠龙之术。

《愤怒的葡萄》却将个人与家庭的苦难，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你。

现在的中国，所面临的局面，与大萧条前的美国别无二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本书中，你能看到：传统经济如何在资本的碾压下分崩离析，家庭如何在经济萧条中苟延残喘，个人如何被逼到绝路却连挥刀该砍向谁都无从得知，那个利维坦般的怪物如何造就了一个互害社会，努力工作如何从美德异化为捅向同类后背的利刃……

还有很多很多……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大略故事背景：

忘了是费孝通还是谁的书，分析中国的人口结构，说是农业生产的周期性，引发了军备竞赛时的生育潮。

农业生产带有很强的周期性。农忙可能也就十天半个月，但如果在这十天半个月内，不把农活干完，那一整年的收成就要被耽误。

于是，农村不得不储备大量的劳动力。哪怕这些劳动力，在一年十二个月的十个月中，都处于失业或半失业状态。

大量看似冗余的农村人口，其实就是为了填平农忙高峰时刻的劳动力缺口。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中国的问题。只要是以传统农业为主要经济形态，都会孕育同样的人口结构。

我老家河南是农业劳动力大省。九十年代直至零零年代初，国家每年都会开通往新疆方向的专列。将过剩的劳动力运输到新疆，采棉花，换取些许微薄的报酬。

后来沿海的劳动密集型工业企业发展，才成为一个能够更有效吸纳过剩劳动力的就业蓄水池。“采棉专列”才终于慢慢淡出视野。

《愤怒的葡萄》中，主人公所在的东部地区，农业生产方式已经完全被机器取代。喝柴油喷黑烟的拖拉机，能够提供相较于传统人力耕作近乎无限的生产力。足以完全填平任何人力资源缺口。

于是，东部的土地，不再需要农民。

几乎整个东部的农民——现在应该被称作流民了，有地的才叫农民，失去了土地，只能被称作流民——都涌向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

加利福尼亚气候干燥炎热，适合耕种葡萄、柑橘、棉花等经济作物。

这些经济作物，对精耕细作要求较高，短时间内，难以被机器完全取代。

农忙时，加利福尼亚可以容纳大量的工作岗位。正是这些工作岗位，不断吸引着全国范围内的流民。

在流民的想象中，加利福尼亚遍地工作机会，葡萄和柑橘满山遍野都是，富庶到可以拿葡萄汁洗澡。

但真相是，加利福尼亚只在短暂的农忙时期，需要超额劳动力。而现在的流民数量，已经远超加利福尼亚能够提供的岗位极限。

心怀憧憬的流民们不知道，加利福尼亚虽然有满山遍野的葡萄，但却没有一粒葡萄属于他们。

饥饿的流民们为了争夺活下去的机会，陷入无效内卷，工价被一压再压。以至于到后来，每日辛勤劳作所得，仅够一家人一天的温饱口粮。

即便如此，这样的工作机会也随着冬天的到来，而消失殆尽。

人们在绝望中挣扎。为了比别人多活一天，而肆无忌惮的互相伤害。但也有少数人，走上了孤独的觉醒与反抗之路。

工价低到了九十年代至零零年代初的中国。

我清楚的记得，表哥背起行囊沿海打工时，嘴里说的话：“只要管口饭吃，能省家里一个人的口粮，就是赚到。”

故事在深秋时节戛然而止。

漫无边际的洪水中，流民们像蚂蚁一样，分散而无助。

苦难并没有结束。

等待他们的，是漫长且没有任何工作机会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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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答|父亲常年信访维权，突然被寻衅滋事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9月3日 10:11

读者来信：

因咨询内容过长，且内容较为敏感，不再做全文摘抄，仅简要叙述案情。考虑到几乎所有的因维权上访导致的寻衅滋事案，都遵循同样的剧情线。

先是合法权益遭受损害，而后正常维权未果，同时在维权途中不断积累怨气，事件性质逐渐开始变化，私人恩怨开始主导情绪对抗急剧升温，最终直至整体暴雷。

关于上访维权这些事儿，非常建议大家阅读《星空与半棵树》《我不是潘金莲》等文艺作品，脍炙人口，诙谐幽默，又入木三分，直指问题本质。

既然所有的维权类寻衅滋事案案情都大差不差，那么详细叙述个案案发经过，就更加显得缺乏必要性。

问题是共性的，我的回答也是共性的。

希望能对身陷泥淖之中的人们有所帮助。

站长答复：

来信阅。结合你所提供的信息，简要回复如下：

1. 关于是否构罪

寻衅滋事是臭名昭著的口袋罪，以犯罪构成模糊，入罪标准随意而饱受诟病。也恰恰由于入罪标准随意，在司法实务中，成为政府打击（他们眼中的）“刁民”的利器。

但哪怕对于寻衅滋事这样模糊的罪名，在司法实践中，也有一个最基本的底线入罪证据标准问题。概言之：一是维权信访有无合法事由，这决定了究竟是上访维权还是无事生非；二是看信访程序是否恰当，信访过程中有无过分逾矩之行为，这决定了究竟是合法依规信访还是死缠烂打无理取闹；三是看信访过程中有没有不当得利，这决定了究竟是单纯的维权行为还是为私利的强拿硬要行为。

从你的叙述来看，你父亲的信访一有合法事由，二未违反程序，三无过分逾矩之行为。但从我的一般经验看，如此“三无”的上访行为，很难引起政府方面如此应激的反映。诚然，凡是京访，都会给当地基层政府带来一定的困扰，这种过激的反映，与你父亲的实际上访行为之间，存在一定的不对等。这是目前我个人比较难以理解的地方，也是你们在处理刑案中，需要格外关注的地方。

风起于青萍之末，几乎所有由上访而引发的寻衅滋事案件，都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升级，从最初的和煦微风，最终化为飞沙走石的呼啸狂风。

常年对抗性的上访甚至会改变一个人的精神面貌，要更准确更全面的评估这个案件，仍然必须依赖于对全案卷宗材料的审阅。你父亲的上访，如何一步步演化为刑事案件，谜底就藏在一次次螺旋上升的冲突升级之中。

你父亲在整个过程中，最有可能被拿来做文章的部分是两次收取工作人员钱款，如以交通费名义收取3000元，以误工费名义收取1200元等。这部分钱有可能被扣上“强拿硬要”的嫌疑，而且从其他案件的情况来看，现在地方政府财务核销制度也很严格，这些钱不能完全排除是工作人员个人自掏腰包给付，如果是工作人员自掏腰包，将进一步放大刑事风险。

2.关于够不够判，能判多久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原因在前已经叙述，寻衅滋事本来就是公权力给自己留的后门，如果政府铁了心要判你，那肯定是能判的。

至于能判多久，这与当地政府对你父亲的忌惮程度成正比。或者文明点说，与你父亲的统战价值高度相关。

我说一个过往经办的案例供你参考，县长说要顶格判，也就是判五年，检察院量刑建议也是五年，最后法院判了四年九个月。我代理的刑事申诉，当时与法院沟通，这个有整有零的四年九个月是怎么判出来的，法院说，看他也实在情有可矜，就按初犯偶犯这唯一的从轻情节，酌减了三个月。就这还是上了审委会，一级组织背书，才敢减的。法院在此类案件中的自主权之小，由此可见一斑。

领导的考虑也很简单，我也就在任这几年，判你个五年，等你出来我也差不多调走了，到时候你爱咋闹咋闹，反正影响不到他了。

反之，如果“战斗力”不是太爆表，政府压的太死，法院也不愿意把事做太绝，像你父亲这种情况，轻判，甚至实报实销判，都是有可能的。

3.关于诉讼程序延宕及补充起诉

首先可以明确答复你，法院有一万种办法，从技术上规避掉超审限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与检察院打配合延期审理，自行延长审限，与检察院配合补充起诉等等等等……除开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技术动作，法院内部还有一系列不对外公开的扣除审限规定，比如你父亲这个案子，肯定要上审委会，甚至要向当地政法委、党委政府汇报，汇报期间全部不占用审限。

所以，从你的角度看，案件已经延宕过久，肯定早就超审限了，但从他们内部追责的审限计算周期看，一定不超审限。

检察院这次补充起诉，一方面有补充证据的原因，但我个人初步认为这不是主要因素，上访过程中是否有过激言行，是此类案件的基本取证点，不应该直至今日才想起来去补充；另一方面有通过补充起诉，重计审限的考虑，所谓重计审限，就是指以前的审理天数全部清零，从零起算。

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通过长期羁押，最大化抵减抗争行为的收益，促使你父亲及你们家属的妥协。

4.关于提交证据

能够理解你前任律师的担心，但不太认可他的实际操作。事实上，你所提供的证据，主要是客观证据，律师代为提交客观证据，并不会显著增加律师执业风险。但对于关键证人的言辞证据，我这边的做法也是以申请证人出庭，由其本人当庭陈述为主。

5.关于家属的下一步工作

此类案件的逻辑主线是边打边谈。家属可以在不示人以弱的前提下，与政府方面进行相应的沟通。从国情出发，既要无罪判决，又要政府低头认错，还要拿赔偿，是不太现实的，家属必须要想清楚，自己的核心利益究竟在哪里？哪些是可以部分让渡的权益，哪些是寸土必争的核心利益？想清楚的前提下，有的放矢，与政府展开有效协商，争取妥善解决。

如果最为看重无罪的清白之身，那么我个人觉得，能够通过让渡一些非核心利益（主要指经济方面的），争取检察院撤诉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最终仍以你父亲本人的意见及你们家属的意见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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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机械键盘码字舒服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9月3日 09:34

前两天刚说，等再过段时间，就犒赏自己一把上档次的好键盘。话音未落，办公室用的键盘就罢工了。

这块键盘也够神奇了。

是我第一块机械键盘。还是我在行通当实习律师的时候，花199块钱巨资买的。我当时一个月的实习工资，才只有两千块钱。这一块键盘，就花了我十分之一的月收入。

青轴键盘。翘起字来，噼里啪啦作响。整个办公区所有人一起敲键盘的声音，压不住我一个人。最开始用的那段时间，敲惯了薄膜键盘的手指还不习惯，总有种过度劳累后的酸胀无力感。

后来同事们反应，键盘实在太吵。工作时间，大家都在打字搬砖，倒还无所谓。那时候我正年富力强，中午别人都睡觉时，我不爱睡觉，喜欢随便码点字写写公众号，总吵得大家睡不好觉。于是我又买了一块相对静音的红轴键盘，放在办公室用。

红轴的敲击感比起青轴差上许多，总感觉松松垮垮的。敲击青轴键盘，就像抚摸青年健美的肌肉，柔韧又健美。红轴的味道就差上许多了，也有肌肉，但终究是抵不过时间流淌的肌肉，少了柔韧与弹性。

这块青轴键盘又被我拿回家，继续发挥余热。

实习到刚执业那两三年，我的工作强度非常大。经常白天干一天活后，晚上到家，坐在电脑前，借着两口劣质伏特加提神，看案例写文章阅案卷，经常搞到凌晨一两点。那时住的又远，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便爬起来，骑上电动车又往律所跑，白天继续高强度搬砖。这个强度，现在别说扛了，光是想想就能把我累趴下。

键盘之于新时代牛马，就好比锄头之于旧时代奴隶。我的工作强度大，键盘的工作强度自然也大。在服役了近两年半之后，这块诸多键位早就被磨的油光发亮的老键盘，终于扛不住压力，“N”键坏掉了。最初还只是偶尔断触。越是断触，我越要在敲击时加大力气，这反过来又加快了键位的损坏。最终，被磨的几乎能当镜子照的“N”键，彻底挂了。

挂了之后，键盘本体我倒是没扔，随手放在了床边柜上。再后来，家中养了只猫。猫对这个用爪子一扒拉就会噼啪作响的玩意儿好奇极了。没事儿就坐在键盘前，爪子拨弄着玩。后来干脆整只猫趴在键盘上睡觉。

本来这块键盘的命运，应该是一直静悄悄的呆在床边柜上，落满灰尘，直到某次大扫除，被当作一件再无任何价值的垃圾，丢进垃圾箱，被垃圾转运车运出城市，运到巨大的垃圾填埋场，被张着巨口的钢铁怪兽挤压粉碎，然后填埋至地下，永不见天日。

但好巧不巧。一天闲来无事，心血来潮，拿手机折腾linux容器玩。需要外接键盘。我从床边柜上拿下这块沉睡了近两年的键盘，倒着朝向地面，轻轻拍击键盘背面。灰尘和猫毛瞬间挤满了我面前的一整块空间。

连上手机，随便敲击了几行字。键盘竟然是好用的。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点恍惚，有点分不清当初它是否真的曾经坏过。我又反复逐一点按了键盘上每一个案件，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对应的字母跃然屏幕之上。

不管它曾经是否坏过。反正现在，它是又好了。

仅仅再次拥抱机械键盘几分钟，就已经足以让所有的薄膜键盘黯然失色了。我把这块沉睡了几年的老键盘，再次拿回了办公室。

以前我码字，基本不在台式机上码。台式机的屏幕太大，反而带给我一种失控感，不利于进入“心流”状态。但自从换回了机械键盘，台式机一瞬间变回了我几乎唯一的码字平台。清脆的敲击声伴随手指飞舞宣泄而出，成串的文字随之出现在屏幕上。这种感觉，太令人欲罢不能了。

仅仅过了两个小时，我便决定把家中的键盘也换回机械，并立即下单了一块京造机械键盘。

虽然喜爱，但于机械键盘，我毕竟只是个门外汉。凡是对于我很喜欢，却又不太懂的商品，我都倾向于首选京造啊、小米啊这些贴牌货。他们一定不是行业内最顶尖的，但也同样不会是行业内最坑的。

我很尊重刘强东、雷军这样白手起家，深受传统儒家思想熏陶的企业家。生意做到他们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半分在这些小物件上骗人钱财的必要。现世的东西，他们该有的都有了，所余追求的，只有身后之清名了。

买来一用，果真比那块几年前的老旧键盘手感好上许多。段落感分明，触发力度适中，敲击后对手指的回弹，简直像是有生命的活物，而不是冷冰冰的机械弹簧。

所以我才有了前两天所说，边用边研究，等研究差不多了，就犒赏自己一把更“高大上”的键盘的想法。

可惜，昨天上午，码字正酣时，那块老迈的机械键盘，突然又罢工了。还是老毛病，“N”键敲击不灵。我拆下键帽，瞎拨弄几下，又装回去，如此数回，“N”键还是毫无响应。眼看是彻底坏了。

看来我的记忆并没有错。这块键盘当初就是因为坏掉了，才闲置在那吃灰这么久。但我心中越发好奇。本来就已经坏掉的键盘，怎么突然间又支棱了起来，好了这么一阵子呢？

难道真的是猫日夜无事拨弄，无意间给拨弄好了？只不过依旧脆弱，被我连续几天大力敲击，终于再次彻底挂掉了。果然猫猫有能力创造神迹。

还没开始研究，老键盘就挂掉了。对着京东挑选了很久，每一家都说自己很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最后还是下单了跟家中一样的京造同款。

能够统一在家与在办公室的码字体验，也是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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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女儿学校校长关于优化调整学生接送点位的建议信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9月2日 22:05

尊敬的学校管理层，张校长：

我是贵校学校一年级新生家长。很抱歉在新生开学季，冒昧地给您们写下这封信。但此事事关全体一年级新生的放学接送安全秩序，故仍郑重地向您们写下该信。

在张校长和学校管理层连年来不懈努力下，学校成功跻身新区义务教育一梯队。随着学校知名度日益提升，原本规划六个班额的学校，已经超额招生至十二个班。

我欣喜的看到，学校通过将新生有效划分为东路队及西路队，有效疏散了人群，基本做到了上下学时段近三千人同时出入校而秩序不乱。

在此，作为新生家长，再次向您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但是，经过开学一周多以来的观察，我发现，学校安排的东路队放学接送点，仍有进一步调整优化空间。

目前的东路队，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接送点均设在纵横路与经纬街交叉口西南角，靠近天宫小区处。

作为上学送孩点，这个位置非常合适。此处举例学校仅有二百玉米距离，且全程不过马路，无红绿灯，学校又贴心的设置了隔离带，派出老师专程在天宫小区出车口担任安全员，能够确保孩子上学路途中绝对安全。

但作为放学接孩点，这个位置就有很大的优化调整空间。不同于上学期间，家长只需要将小孩放到接送点，人流随到随走。放学接孩子时段，家长们需要在4点钟（周一周五）或五点钟（周二至周四）之前，到达接送点聚集等待。该位置虽然被学校设置为接送点，但事实上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甚至略显拥挤的十字路口。由于天宫小区院内缺乏足够的电动车停放车位，从该接送点向南，直至天宫小区门口，全部为该小区自行设立规划的电动车存放点。该接送点纵横路一侧，又设置有政府投放的共享自行车取放点。

这就导致本就不宽敞的路口，一到下学时间，就被拥堵的水泄不通。接孩子的家长，川流的机动车，嘈杂的下学队伍，挤作一团。

不同于送孩子，作为接孩子的位置，还需要考虑一个特殊因素。不是所有的家长，每天都一定能抽出时间，准时接孩子放学。

目前学校的解决办法是，由老师将孩子统一到至接送点，再由每个孩子自行寻找各自父母，找到父母的孩子，跟老师打招呼示意后，方可随父母离开。

但由于场地的逼仄，秩序的混乱，该项制度在实践中几乎不可能得到完整有效的执行。

就拿今天下午我本人接送孩子的情况来说，孩子的队伍已经到了接送点，由于人流过大，场面混乱，我与孩子迟迟未能互相发现。如此过了许久，还是眼尖的孩子率先发现了我，高喊了一声爸爸，父女二人才得相见……

接孩子稍微曲折一番，倒还无伤大雅，不过这反应出另一个迫切的问题，凡事都具有双面性，如果在混乱中，孩子被人流冲散，而老师也由于场面过于混乱而未能及时发现，那就将是一个后果很严重的故事了。

事实上，就在学校设立的接送点再往东二十米，过了经纬街路口，便有一个十分适合作为接孩子放学点的位置。银河社区文体广场。

该广场占地面积大，至少也有两到三个标准篮球场大小；远离道路，安全有保障；且广场上视野开阔，便于老师约束管控学生，不致产生管理“糊涂账”，尤其便于老师管控家长未能及时接走的孩子，将大大提高学生的安全系数，改善放学时段学校片区的交通通行秩序。

我将该广场现场的照片及自行制作的方位图，放在附件中，供贵校决策时参考。

再次向您们的工作致以崇高的敬意。

望审慎考虑我的建议，并将处理意见函复我本人为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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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答|要跟公司劳动仲裁，却发现自己名下有与东家同业公司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9月2日 22:00

读者来信：

您好，刘律师，关注您的博客许久，看到您的从业方向是刑辩，我这个劳动仲裁应该算是诉讼，也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解答，以下是正文与问题。

本人为当事人。自去年年初入职位于某软件开发公司。正常上班，加入公司后工资与五险一金除第一个月按时足额支付，其余月份均未按时足额，只发一小部分，甚至有些月份工资干脆未发。考虑到找工作市场的情况，于是并未提出辞职，还是希望公司能够发出工资。但奈何公司从今年上半年直到现在，一直以“投资款未到帐没有钱发工资” 为由欠发所有员工工资。刚开始，和老板以离职为要挟还能偶尔给本人发一小部分工资。拖至今年年中因本人不想继续忍受拖欠工资，向公司提请离职，并办理正常离职，签署离职证明与欠薪声明。欠薪声明上写公司经营不善，欠发工资总数额，计划偿还时间，以及每月支付金额，以及统一补缴五险一金等内容。总计数额不小，有十余万。

离职后本人已申请劳动仲裁调解，监察大队上门未果，公司拖延时间。监察大队告知可提交仲裁或等待发放工资。现本人计划提出仲裁。

但有个事情是，本人名下有一家信息科技公司，注册时间早于这家公司的入职时间。公司营业范围或许与仲裁的公司有部分重合，本人是法人，本人名下的公司目前的所有活动为：1.备案2个域名，2.申请2个商标被驳回，3.在仲裁公司上班期间，每月在本人名下进行个税零申报，申报条目为工资薪金，除了这几个活动以外无其他。本人在仲裁公司入职时并未对名下有公司事情进行告知。与要仲裁的公司的劳动合同中，看到比较核心的冲突内容，是这几项：

“规章制度与劳动纪律” 章节：

27.未经甲方允许，乙方不得在其他单位兼职，不得从事其他任何与甲方利益冲突的第二职业或活动，并保守甲方的商业秘密和知识产权。

“非竞争” 章节：

1.在职期间，乙方应当仅为甲方工作，不得受雇于任何第三方。

2.乙方在职期间，不得直接或间接从事同甲方同行或具有竞争性的业务，不得向甲方同行或竞争对手提供（无论是直接或间接提供）任何形式的服务，不得聘用（或试图聘用）甲方任何员工为自己或与乙方有关联关系的实体工作，不得唆使甲方任何其他员工接受其他公司或个人聘用。

现在想要向您咨询几个问题：

1.如果我提交仲裁，需要提交本人的个税缴纳记录作为证据，这样子对方就会知道我名下有一家公司，是否会以上述“非竞争” 与 “规章制度与劳动纪律” 章节来作为理由，说我违反了非竞争，以及甲方的劳动规章制度，从而不给或减少我的欠发工资金额？除了备案域名，申请商标，按月本人个税零申报外无其他业务活动。

2.我是否可以在提交劳动仲裁时，不提交个税缴纳记录作为证据，并且后续即使仲裁开庭也拒绝提供个税缴纳记录作为证据，（我觉得这条有点不太现实，或者可以申请证据隐私保护，只能让法官看？

3.本人名下有公司这个事情，以及在个税上申报的零申报记录，是否会在仲裁时，作为劣势，作为法官或对方公司作为违反劳动合同的证据，从而拒绝支付本人欠发工资或酌情扣发。在本人看来，本人名下的公司本来也没有生产经营的记录，只是单纯买两个域名，申请了两个商标，给本人申报了零申报的个税记录。就算公司声称违反了纪律以及非竞争条款，也要看对合同履行是否造成影响以及影响范围吧？

4.这种情况算是并未产生实际影响的情况吗？

5.非竞争部分，属于是竞业协议吗？合同中并未明确写明如果违反的赔偿数额。

6.我会被要求赔付公司名誉损失，商业秘密泄露的可能损失吗？我并未对其任何商业秘密进行泄露，或对其名誉有负面影响。

希望能获得刘律师的答复，谢谢您刘律师！

以上。

站长回信：

读者好，来信阅，感谢信任，简要答复如下：

1.关于是否需要提交个税缴纳记录作为证据。没有这样的强制性规定。劳动仲裁案件，提起立案的证据标准非常低，只需要能够证明双方存在劳动关系即可。具体到你的案件，你只需要提交劳动合同，并列明仲裁诉求及相关事实理由，足以立案即可。在更多的劳动仲裁案件中，劳动者手头可能连个书面劳动合同都没有，拿着工牌、名片等边缘证据，实务中也足以立案。

2.关于你是否有权拒绝提交个税缴纳记录。这里可能牵涉到很多人对民事诉讼程序，尤其是劳动仲裁案件举证责任划分的误解。首先，对于民事诉讼，法院（或仲裁委）原则上秉承消极中立态度，并不积极查明事实，只对原被告双方所提交证据进行中立裁判。且不说不会法院不会强迫你上交个税缴纳记录，就是你一张纸的证据都不交，法院都不会向你主动释明，更谈不上强迫。此外，劳动仲裁案件中的举证责任划分，总体上倾向于保护劳动者。这是由于劳资双方地位不对等，基本所有的有效证据都保存在资方手中，劳动者一般难以获取。在劳动仲裁案件中，如果劳动者主张存在某项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但该证据由资方保管，典型如证明存在加班的证据，但资方拒绝向法庭提供的，法庭将直接推定，劳动者的主张成立。也就是说，你根本不必担心任何人强迫你上交任何证据。哪怕公司在诉讼中提出，你的个税申报问题，从单纯诉讼规则角度考虑，你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法院也无权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3.关于你名下有公司，是否会对诉讼造成负面影响。这个问题应当从应然与实然两个角度考虑。从应然角度解读，确实会对你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但抗辩理由也基本如你所述，你虽然挂名了公司，但该公司实际上并未经营，从实质审查角度讲，不属于从事第二职业。从实然角度解读，公司可能都未必了解你名下另有公司，且经营范围存在一定程度重叠这件事。从诉讼应对角度，建议你提前准备好你名下公司并无实际经营的相关证据，视庭审进展情况，灵活决定是否出示。

从我本人的预判来看，公司即便知情，也未必会拿这件事说事儿。因为该条款已经对你们双方的纠纷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影响。

如果公司在想法设法裁人，可能会拿这一条无责与你解除劳动合同。但现在的局面是，你已经自愿主动离职，且只主张了实际工作期间的劳动报酬。公司再拿该条款说事，没有太大意义。

4.关于4、5，基本与3是同一个问题。首先，这不属于“竞业限制”条款。所谓竞业限制，是指劳动者在离职后一定期间内，在公司发放竞业限制补偿金的基础之上，限制从事原单位同领域工作。你们之间的条款，只是一个单纯的“忠诚义务”条款，并不会对你离职后的去向产生任何影响。即便公司掌握了你名下另有公司的情况，也因未约定赔偿金额，且丧失诉讼价值，而不必投放过多关注。详见前一段解答。

5.关于是否会被公司要求名誉损失，商业秘密赔偿。民事诉讼，谁主张谁举证，结合你的描述，我不认为你损害了公司名誉，侵害了公司商业秘密。但从诉讼策略角度考虑，由于劳动争议案件诉讼成本极低，不排除公司以提起高额反诉的方式，对你形成心理压制，以逼迫你作出某些让步。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不要为尚未发生的事件过分焦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以上。祝诉讼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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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上小学了，我却高兴不起来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28日 22:35

女儿上小学了，今天是开学第三天。

我没有一丁点儿体会到迈入成长新阶段的喜悦，反而对这个教育体系愈发排斥和厌恶。

这种厌恶从开学第一天，我看到她排在队伍中，跟着老师一二一的哨声，从校门走到接送点的路上，就强烈的发生了。

又到昨天晚上，老师在班级群中，发了一段小孩们在班里进行“适应性训练”的视频。

视频里，五十多个小孩子胳膊交叉并拢，雕像一样端坐在座位上。老师不时发出各种口令，小孩子们跟着老师的口令，做出各种整齐划一的动作。一个个神情木然。

每到奥运盛会，朝鲜的啦啦队便会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们五官精致，妆容得体，却给人一种近似“恐怖谷效应”的疏离感。很难让人觉得他们是跟我们一样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类。

我不好妄自揣测，老师是带着某种“自鸣得意”的心态发出这段视频的。但老师的言论中，分明带着强烈的“请功”心态，满怀“职业荣誉感”。这又像极了奥运盛会上的朝鲜啦啦队。她们不仅在肉体上与世隔绝，精神上也自我囚禁。

家长群里鸦雀无声。没有人给老师捧场，甚至无人说一声收到。

大约家长们的感受都与我雷同。只有排斥与恐惧，没有喜悦与感激。

今天下午，接到一个咨询。

咨询者是一位父亲，说自己的孩子跳楼自杀了，问能不能向物业主张赔偿。

我第一反应是追问，如何确定是跳楼而不是失足坠楼？

父亲默然的说，小孩给家里留了字条。他说的比较委婉，所谓字条，其实就是遗书了。

与我过去对自杀家庭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个父亲并不强势，也很讲道理。我跟他大致分析了一下法律规定，他就先我一步自行得出了结论：“算了，搞得像是讹物业一样。”

我以前一直固执的认为，真正杀死小孩的地方，是家庭而非学校。小孩早就死于家庭，只是恰好死在学校。甚至一度暗戳戳主张学校不应该给自杀小孩的家庭赔钱。这些混蛋家长明明亲手害死了孩子，却还乔装打扮成被害者，眼含热泪收下孩子血肉兑换的金钱。

但是女儿仅仅开学两天，我就扭转了这个刻板的印象。

在这个问题上，我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我们这代人的父辈，经历过太多苦难。他们这代人中的精神病患比例相当高。只不过在那个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没人顾得上这个。国人对精神卫生的初步关注，也就是最近十年才刚刚发生的事情。至今，绝大多数国人对“精神病患”的认识，依旧停留在满嘴哈喇子，披头散发，满身虱子的流浪汉形象上。

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病根确实出在家庭。贫贱则事哀。生存资源的匮乏，带来人际关系的高度紧张。这种压力就像水一样，最终会由家中最弱小的孩子默默承担。

费孝通说，在最专制的君王手下做百姓，也不会比一个孩子在最疼他的父母手下过日子更难过。

向弱者施暴，是所有动物的本能，人类也不能例外。哪怕是受过良好教化的父母，也绝不敢说自己能杜绝向孩子“施暴发泄”。

原生家庭这个概念，其实就是我们这代人掌控舆论话语权后，对幼年时期曾遭受到的伤害，以集体情绪发泄的方式，进行自我疗愈的一种表现。

但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独有的问题。对于我女儿这代人来说，学校所施加的系统性压迫，无论是烈度与广度，都将远远超出我们这代人在糟糕的原生家庭中所经受的。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老师是一个手握巨大权力的职业。这种权力，超出任何一个成年人对任何另外一个成年人所可能拥有的权力极值。

老师几乎拥有对小孩子身体的完全掌控权。这是君主之于子民都不曾拥有过的权力。没有任何一个成年人，能接受小孩子在学校这般的完全身体控制。

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年纪，却要被套上最厚重的镣铐，眼睁睁看着生命力逐渐枯萎凋谢。作为父母，面对这一切，不仅无能为力，甚至还要时常充当压迫的帮凶。

人间残忍，无过于此。

看过一个外国小孩子合唱《something just like this》，小孩子间站得老远，远到每个小孩子都可以在原地转圈翻跟斗而不会影响到身边人。

完全不同于中国小孩子的合唱——每个人半侧着身体，整齐的队列，人与人之间不留半点缝隙，扮着同样的表情，做着同样的动作。

我跟那个不幸丧子的父亲聊了很久，后面几乎完全没有在聊法律问题，他多次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孩子为什么会自杀。究竟是什么杀死了他？”

我想我大约知道答案，但这却是一个不能说的答案。

总有一天，我们的孩子也应该像《something just like this》里的金发碧眼崽儿们一样，肆无忌惮的翻跟斗、跑调、出洋相……

只是，我女儿却无法享受到这种盛放的自由。

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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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已经提桶跑路，工具人还在尽职办公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25日 12:21

三个月前，小爱所在的公司突然通知全体居家办公。

刚接到通知的小爱，心底甚至还有几分窃喜。二话不说，抱起财务电脑就回了家。居家办公，工资照领，对于小爱这样内向到连打个招呼都觉得心累的人来说，太美妙不过了。

这是小爱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她通过boss应聘到这家公司时，公司规模还不大，经过两年飞速发展，现在各类人员已高达二三千人。

这次“居家办公”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人员纷纷离职跑路，有些甚至连工资都还没结清就跑了。有传闻说，公司涉嫌诈骗，正在被公安机关调查，不过老板神通广大，撒了大把钞票，很快就能摆平。也有传闻说，老板早就卷款跑路了，所谓“居家办公”，只不过是稳住员工，装装样子。

流言喧嚣尘上，纵是迟钝如小爱，也嗅到空气中的异样。她问自己的直接领导，财务总监小艺，公司会不会有有事，外面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艺告诉她，公司确实正在经受一些合规方面的调查，不过老板早就咨询过专业的律师团队，并且进行了针对性的合规整改，不会有问题。老板和律师团队很快就能摆平，居家办公只是权宜之计。末了，小艺还拿小爱打趣，好好珍惜居家办公的日子吧，马上就又要朝九晚六打卡上班咯。

小爱听信了主管领导的话，继续兢兢业业，按时保质的记账、报税、发工资……

与此同时，那个小爱几乎没见过几面，唯一的关联点只在于过年时发两条祝福短信的公司老板，已经携带巨款——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钱早就随骗随转出去了——远渡重洋，当润人了。

小爱如梦初醒之时，已是三个月后。此时的她，坐在看守所会见室内，与我隔着铁窗相望。

回想过去三个月内发生的事儿，小爱自己都觉得十分离谱。

一次深夜，小艺给她拨来微信语音，声音紧张的像是身后有猛兽在追赶。小艺安排说，自己可能要去配合公安调查。

那这个月的工资和报税怎么处理？小爱问。

小艺没回答。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大梦初醒，悔不该当初”，小艺对小爱说了近三个月以来唯一一句真话。但非常可惜可叹的是，也正是这句真话，将小爱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句话是：“公安可能也会来找你调查。他们能通过手机定位，如果不想见他们，就把手机卡拔掉。”

小爱再一次照做了。

财务是一个非常敏感且高危的岗位。挣钱没你份儿，背锅跑不了。

公安给小爱打电话，始终拨不通，只得登门“拜访”。

早已六神无主的小爱又出了一个“昏招”，面对公安机关的敲门，不作回应，佯装家里没人。直到公安叫来开锁师傅，要技术破门时，她才最终露面，打开房门。

没有任何悬念的，她被直接关进了看守所。

小爱不仅亲手将自己送进看守所，同时葬送了自己的“自首情节”。实务中，出于节约司法资源的考虑，公安往往以电话通知的方式，通知嫌疑人或“准嫌疑人”到案配合调查。

小爱本来至多算一名“准嫌疑人”，但从拔电话卡玩失联开始，她就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嫌疑人”行列。公安登门后，她又搞了一出掩耳盗铃，彻底坐稳了公安心目中“高危嫌疑人”的位置。与小爱一同被叫去调查的，还有财务部门其他几名女孩子。小爱是被拘留的唯一一人，也是职级最低的一人。

从“准嫌疑人”到“嫌疑人”，从“主动投案”到“抗拒抓捕”。这些都是小爱自己“瞎逼微操”的直接后果。

小爱公司的内部组织架构，是非常典型的电诈架构。核心部门是“引流”、“前端”、“后端”与“客服”。

各个案件中，以上四个环节所对应的名称可能会有所不同，但干的事情大差不差，业务流程几乎相同。

所谓“引流”，就是字面意思。流量是一切商业活动的起点，诈骗也不能例外。

“前端”是对客户的一次转化，同时为“后端”二次诈骗进行韭菜筛选。电信诈骗，是广撒网式的诈骗。广撒网，就意味着，这个骗局往往并不精妙。如果不对受众进行筛选，行骗成本就会飙升，而行骗成功率也会下降。早些年，电信诈骗还停留在挨个打电话的草莽阶段时，行骗人员几乎人手一口蹩脚难懂的闽粤普通话。正常人一听就知道是骗子，会立即挂断。而这恰恰也是他们所追求的效果，你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们观你亦如是。

“后端”是整个骗局的核心，也是整个电诈链条中获利最高的部分。经过初筛的肥美韭菜，在这个环节中，会被电诈集团中最“优秀”的“话术员”反复洗脑，心甘情愿掏出巨款。

“客服”负责善后收尾。人之所以被骗，是情绪与认知综合作用的结果。情绪在受骗中的影响权重，要远高于认知，至少也要达到七三开的程度。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情绪的狂潮褪去，被骗的人往往能咂摸出点异常。这些人中的一部分，会向电诈公司要求退款。“客服”部门的职责，就是安抚这些大梦初醒的人。能重新对他们洗脑催眠，避免退费，自然是上上之选。实在洗脑不成，就“按闹分配”，难缠的多退，好说话的少退或不退。

我们当然不能武断的说，凡是采用这种业务流程的公司都涉嫌诈骗。但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凡是搞电信诈骗的公司，大多都采取这样一套业务流程设计。不同的电诈公司，只不过是所兜售的产品不同，在组织架构上大同小异。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公司形式的电信诈骗，不仅要骗客户，同时也要骗自己的员工。采用这套组织架构，更有利于骗自己的员工。

在一个电诈公司内，掌握“核心技术”的团伙毕竟只是极少数，大部分人都从事中立或至少“貌似中立”的工作。

只有将业务流程肢解，并将大部分边缘流程打扮成“中立”的模样，这套流程才跑的起来。

任何一个理智尚存的人，如果知道老板每年骗到手好几千万上亿，他还会“挣着白面的钱，担着白粉的干系”，甘于领每个月几千块钱的死工资吗？要么走人，脱离险地，要么入伙，加入分润，这才是正常人的合理反应。

只有将员工一起骗，组织规模才能扩大，“利润”才有质的提高。

很多公司内部，在部门间设立了严密的“信息防火墙”，禁止部门间就各自工作内容沟通。

很多非核心部门的工作内容，如果不放在全案上帝视角看，压根无从判断是否涉嫌犯罪。我曾经代理过一个案件，骗局是以代托管网店躺赚为名实施诈骗。

核心骗局在“后端”。公司业务员以假发货的方式刷单，让客户误以为真的能赚到钱，进而持续诱使客户花巨资升级“托管套餐”。

但于此同时，公司的“前端”部门在干嘛呢？他们的工作，仅仅是向客户收取一千余元的费用，帮助他们注册搭建起一个网店。对价合理，且提供了真实服务。看起来完全中性。

依托公司架构的电信诈骗案件，错案率相当高。

但是我所说的错案率高，不是指全案定性错误率高，不是指老板错案率高，而是指其中大量从事“中性”工作的普通员工错案率高。

但吊诡的是，此类电信诈骗案中，铁构罪的老板们往往拼死抵抗，而实际冤屈的员工们，则早早认罪认罚。

这套为了便于行骗而设计的业务流程，摇身一变，又成了老板的法律防火墙。什么提供了有效服务，不能仅以价格高认定诈骗啦。什么公司有完善的退款制度，不满意的客户都给退款，没有非法占有目的啦。更有甚者，一些洗脑甚深的韭菜，直到案发依旧没有回过劲儿来，更成为老板的有力辩护抓手，被害人自己都不认为被骗，你们凭什么说我是诈骗啦……

云云……

刑辩并无新鲜事。就那几个剧本，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的演。

小爱也不例外。

我问小爱，明明不知道公司在诈骗，为什么要在笔录中说知道？

小爱说，她本来是跟公安说她不知道来着，不过公安反问了她仨问题，把她问住了。趁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公安又把笔录递过来，她稀里糊涂就给签了。

这三个问题是：

你都在那上班两三年了你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心里怕啥，为啥拒捕？

别人上班才几个月，都说知道，就你嘴硬说不知道，你是什么态度？

连扇三巴掌过后，公安又递过来一把甜枣：

没你什么事，我们要找的人是你老板，你交代清楚了，我们就放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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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答|农村老宅在不知情情况下被拆迁，至今已三年，还能起诉要拆迁款吗？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22日 22:59

读者来信：

家里的住宅（农村院落）被政府拆了，但是没有告知任何人，包括我与我的亲戚（父母已过世，家中只有我一人）。事后拖拖拉拉了有三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修，也没有给予补偿款。

我现在也没有那座住宅的证书之类的证明，但是我的户籍地在那所住宅。

我想知道我是否能打官司？如果打官司需要多少钱？假如打官司能打赢吗？

望解惑

感谢！

站长答复：

你好，来信阅。

拆迁纠纷属于行政诉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民告官”。

行政诉讼受起诉期限制度约束，你可以大体将行政诉讼中的起诉期限类比民事诉讼中的诉讼时效制度理解。

即，法律一方面要处理纠纷，但更高阶的价值追求为稳定社会秩序。

一旦某项纠纷已经过去“很久”的时间——这个“很久”，视具体的诉讼程序及案由不同而改变——法律将倾向于不再处理该纠纷，而倾向于维护既定的社会秩序。哪怕这个既定的秩序很有可能是有问题的。

具体到行政诉讼，不服某项具体行政行为而向法院提起诉讼的，应当自知道或者应当知道作出行政行为之日起六个月内提出。

你家的房子已经被拆三年，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案子一定超越了起诉期限。

玄机在于起诉期限的起算时间点，不是从行政行为作出当日起即时起算，而是从行政行为相对人“知道或应当知道”行政行为作出之日起算。

根据你的陈述，房屋拆迁时，你并未收到当地政府的明确告知，因此，本案的起诉期限，应当从你确切得知房屋被拆迁之日起算，大概率不超过起诉期限。但具体是否实际超过，要看当地政府的举证，举一个例子，比如政府进行了公告送达，虽然你本人可能没有留意公告信息，但在法律上，这依旧是一种有效送达方式。

说完起诉期限，再来说能不能拿到赔偿。

从实体上来说，只要你能够举证自己对宅基地的使用权及对宅基地上房屋的所有权，就依法应当按照当年的拆迁补偿标准获取补偿。

你现在的问题在于，手上没有明确的宅基地确权证书。

但确权证书只是证明使用权的凭证，并不等同于使用权本身。

我国的宅基地分配制度，是“一户一宅”。只要户上还有人，宅基地使用权就仍归属该户所有，并不被村集体收回。至于宅基地上房屋的所有权，鉴于您的双亲已经离世，你也已经通过法定继承方式，自动获得所有权。

因此，根据你的描述，毫无疑问，你同时享有宅基地使用权及宅基地上房屋所有权，应当依法享有拆迁补偿款。

鉴于您所提供的信息过于笼统，我只能帮您做一个大致的法律分析。

拆迁导致的行政诉讼，五花八门，具体诉讼过程中，很可能会遭遇到匪夷所思的刁难，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不仅需要律师的专业知识，也需要当事人本人坚韧的毅力与超乎寻常的勇气。

至于相关费用，我的专业方向不是行政诉讼，不太了解相关行情，恕难解答。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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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答|境外网赌公司上班，能否判缓，如何退赃？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19日 15:00

读者来信：

亲属兄弟去菲律宾打工回国一年后以涉嫌罪名，开设赌场罪被警方带走，目前收到逮捕通知书后一月，律师会见一次，得到亲属口供信息是团伙专案，案件牵涉金额2.6亿，亲属系坦白，知道赌博在国内违法但以为公司所在国菲律宾当地是合法公司，家属在其中职位为客服，负责接待客户咨询问题，亲属对其他情况不清楚。工作时间约4年，半年后回国2个月后又去，前后总收入大概40万；低于8000的工资是否不算高额工资，是否计算到违法所得里面？；有没有必要在侦察阶段退缴违法所得以及退多少合适？家属手机没收，账号里支付宝或者银行卡有十几万这个会被冻结没收吗，是否计算到追缴违法所得里面，如果只是客服，检查院认罪认罚全退赔违法所得争取缓刑概率多大？如果不退缴退赔，被判刑服刑结束后，是否还会被追缴违法所得，所得工资大部分亲属已经花掉了，会继续追缴其他收入吗，比如房子，是否会追缴其他家人或者责令家人退赔？

站长回复：

就你关注的几个关键问题答复如下：

1.关于是否构成犯罪。构成，对法律规定的误解，不属于犯罪学上的阻却事由。误以为菲律宾不违法，不等于实际不违法。况且，我国刑法中有属人管辖条款，只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哪怕在境外实施了违反中国刑法的行为，中国依旧可以对其行驶刑事管辖权。故，你亲戚的行为肯定构成犯罪。

2.关于违法所得问题。目前除了极个别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我在实务中尚没有遇到司法机关在追缴违法所得时区分哪些属于基本劳动报酬，哪些属于超额收益，也就是你所说的高额工资的情况。一般来说，只有当工作性质存在显著的中立性时，司法机关才有可能区分基本报酬与超额收益。境外网赌公司上班，很难归为此列。因此，很大概率上，司法机关会将其上班期间所有收入列为违法所得。

3.关于退赃时机。虽然你们案件仍处于侦查阶段，但检察院已经批准逮捕。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捕后侦查阶段，可以通过向检察院申请羁押必要性审查，变更强制措施办取保，但该程序基本属于僵尸条款，处于冰封状态。建议等案件进入审查起诉阶段后，再与检察院洽谈退赃及量刑适宜。

4.关于量刑。从我的经验来看，这种境外网赌、电诈公司的人员流动性一般很大，你亲戚在里头连续工作三年半，很可能已经具备中层领导职务。但一般而言，只要职务不是太高，不参与公司全局性管理，或者不属于某个业务条线的具体负责人，仍然可以认定为从犯。如果确定只属于底层客服员工，大概率会在三年以下幅度内量刑。

5.关于能否适用缓刑。根据经验判断，境外网赌+上班时间过长，难度很大。境外电诈网点遣返人员，现在原则上已经不适用缓刑。虽然诈骗与开设赌场分属于不同罪名，但同样牵涉到跨境网络犯罪，多少会受到相关政策影响。

6.关于追缴是否会及于家属。犯罪行为所产生的退赔义务属于个人之债，并不及于家属。因此，家属的合法个人财产，不在追缴之列。但如果有证据证明，家属某个账户中的钱款完全来自嫌疑人犯罪所得汇款，则该部分钱款的赃款性质不因账户转移而改变，依旧属于追赃的范围。但从普遍的司法实践来讲，对于财产部分的追缴，目前的司法资源还不能做到全方位无死角覆盖，对于此类小额零散赃款，少见实质性追赃措施。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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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嫌饭店菜量太大，食客强逼老板退二十块钱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19日 12:05

去饭店吃饭，从来只有嫌弃老板奸猾，菜量给的小，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上周末在云台山吃饭，竟然碰见一桌人以菜量太大为由寻衅碰瓷，要求老板给个说法。

我们一家三口刚在饭桌前坐定，菜还没上齐，就隐约听见隔壁桌不时传来女人的尖声呼喝。

我好奇的望过去。

很奇异的旅游组合。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能看出出门前化过不淡的妆，但一天游览下来，已经被汗水弄花。怀里抱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已经彻底断电，睡得如一滩烂泥。女人对面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胖姑娘，该是小男孩的姐姐，自打坐在桌前，就大气不敢吭一声，低眉顺眼，只顾干饭。另外两个位置，坐了两个年纪相仿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其中一个背还略微有点驼，步履蹒跚。

出门在外，非礼勿视。当天天热，山上游客又多，急火攻心是常有之事。我示意老婆和牛牛，莫要多管闲事，只管吃自己的饭即可。

小男孩一直沉睡未醒。八九岁的胖大小子，估计少说得有七八十斤，两个白发老太太也帮不上忙。担心小男孩被吵醒，女子始终保持着左手环抱的姿势，想换手也不得。小姑娘倒像是很能吃的架势，桌上的菜扫的差不多光盘后，又点了一碗烩面，此时正在埋头苦吃烩面。

烩面的量许是太大，小姑娘非常努力的吃，却也剩了小半碗没有吃完。天地良心，我必须说句公道话。小姑娘真的尽力了。我也点了碗烩面，量实在不小，而且味道也很一般，我只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再也吃不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小姑娘额外追点的这碗烩面，成了压垮女子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女子突然开始对着两个老婆和小姑娘厉声训斥起来。

此番训斥，已不同于刚开始时的大声说话，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我好奇的支起耳朵倾听。

女子的矛头并未对准老人和姑娘，而竟是对准了小餐馆。

“这家店真不像话！咱就这些人，点了这么多菜，根本吃不完，也不说提醒提醒！”女子说。

俩老人在一旁帮腔：“就是！想挣钱也不是这么个挣法！”

其中一名老太还站起身来，拿起手机对着小餐馆门头拍个不停。我见状，赶紧扯着牛牛往另一侧避让少许。老太显然是要发抖音要说法了，我们可得躲远点，万一网络报案火了，我们无端连累上镜，可找谁说理去。

仨女人的厉声讨伐，很快吸引来了老板娘。老板娘很富态，圆滚滚的身材，像个女版弥勒佛。

老板娘站定了好半天，甚至揉了揉眼睛，盯着饭桌瞅了好大一会儿，才确认了女子和老太的诉求。

可不是嘛，一桌菜早已被吃的七七八八。再说了，埋怨菜量太大，不应该在开吃之前吗？哪有吃完了再来说菜量大的？

女子看把老板娘成功引来了，叫声更大了，周边几桌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

老板娘像是见过大世面，一点也不慌乱，甚至有些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还以为是饭菜里吃出了苍蝇头发，或者埋怨缺斤少两，结果张口却是“菜量太大”，这不是打上门来的活广告吗？

“你们这么多服务员，服务根本不到位！我们俩老的俩小的，能吃多少！点了这么一大桌！你们也不提醒提醒！”

老板娘微笑。

“你们这一份菜，这么大一盆，点之前为什么不说？！在城里，都是只有一小碗！我照着城里的菜量点，结果根本吃不完！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老板娘依旧只是微笑。

老板娘阅人无数，很快看出端倪。其实不止老板娘，连我这吃瓜群众都瞧出了一二。

女子嫌菜量大是假，拖着老人小孩游玩一天，又累又饿，好不容易下了山，到了开饭时间，小男孩又睡得死猪一样。老人没力气，搭不上手，小姑娘又自顾自的吃。唯有自己，还要白天劳累一整天，晚上吃顿饭也不消停。

人在困饿劳累之状态下，情绪最容易崩溃。我自己便是如此。每当我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劲时，便提前对牛牛发出预警，告诫她不要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暂时远离我一段时间。待吃饱喝足睡够后，我的情绪自会恢复正常。我猜想这可能是某种写在基因内的设定，困饿劳累状态下，情绪易怒，肾上腺素飙升，更具攻击性，而在生存资源匮乏的状态下，更强的攻击性显然会带来更高的生存概率。

据我观察，或许大多数人身上都带有这种基因。每念及此，我都会默默心疼自己的先祖们，他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磨难，才把自己的基因传递到我们身上。虽然我现在时常痛恨这些时常引发我不受控的情绪波动的基因，但没有这些基因，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只能努力学着跟这些基因和平相处。

女子此时显然便正处于这种基因的不受控的强烈表达状态之中。她满腔攻击性无处释放，最终表现为肆意发泄情绪。

咂摸出来味道后，老板娘干脆也不再站在桌旁，而是拉过一张椅子，陪坐在女子身旁。

小男孩此时终于睡醒了，女子一边轻甩被小男孩压麻的胳膊，一边嘴里依旧嘟囔着，饭店菜量太大，服务员没有提醒云云。只不过早已没了原先的戾气，甚至是在边笑边说。

女子显然不是什么恶人。刚才的失态，是她被迫沦为了自己基因的奴隶。

老板娘主动提出，看小男孩刚睡醒，免费给小男孩送碗烩面。然而已经断电的小男孩，一意嘟囔着要回酒店睡觉。最后，老板娘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女子，说：“你们来我们这小地方玩一趟不容易，消消气。”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接。

旁边老太太却又在拱火浇油：“退二十可不够！我们多点了那么多，得都退给我们！”

天地良心啊！除了小姑娘碗里剩的那点烩面之外，桌上的菜早就一扫而空了！实在看不出“菜量太大”的指控依据何在……

小姑娘早被这场闹剧囧的不耐烦了，终于开口说话：“就这吧！赶紧回酒店吧！二十就二十吧！”小姑娘虽然暂时被她妈妈压制的不敢说话，但假以时日，想也是个战斗力爆表的主。等她武力值再高一点，嘴里可就不是“二十就二十吧”，而大概率可能是“别搁这现眼了，赶紧都给我走！”

一桌人接过老板娘的二十块钱，终于还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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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游云台山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18日 23:05

云台山游玩了两天。体验到了阔别多年的极致疲惫感。

昨天就因为太过劳累，鸽了一天。想着今天继续鸽不合适，但是家人们谁懂啊，今天依旧很累很累啊。

红石峡是云台山核心景区。第一天，我们特意避开了红石峡，先去了云台天瀑。从第二天游红石峡的实际观感来看，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网上早有人说，云台天瀑是人造景观。还有好事者爬到山顶拍照取证。所谓飞流直下的瀑布，竟然全靠几根粗壮如大腿的水管子供水。一时贻笑大方。

这回真到了天瀑下头，还是觉得不虚此行的。瀑布落差少说也有一二百米，瀑布倾泻而下，水花激荡出数十米远，在炎炎盛夏中，带来沁人心脾的清凉舒适。

据说冬天更美。山里的冬天不比城里。夏天里满山遍野的淙淙山泉，到了冬天，便冻成洁白的冰柱。天瀑更是整个结冰成一正面洁白的玉璧。去年冬天，云台妲己全网爆火时，便是在云台挂壁前直播。

景致虽好，奈何身体实在是不行。看瀑布，自然是在谷底看。大巴车换乘景区内电瓶车，从半山腰走到峡谷中，再沿着峡谷行进二三公里的样子，就行至大瀑布了。算上来回，也不过五六公里。说路况是山路，有些过于勉强。准确的说，就是上下楼走楼梯吧。大约相当于徒步上个十来层楼再徒步下来的落差。你猜怎么着，返程下台阶时，整条腿竟然抖如筛糠，支撑不住自己身体。

中国人出来旅游，都很拼。我们这回住在了位于半山腰的岸上服务区。吃饭住宿都很方便。中午草草吃了个拉面双人餐。牛牛吃了半碗面一个鸡爪子，老婆吃了一碗面一个肚包肉，我吃了剩下的半碗面一个鸡爪子。

大多数人吃过饭后，便立即顶着太阳换车继续上山游玩。我们因就住在半山腰，干脆回酒店大睡了一场午觉。好几年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了。一觉睡到三点多快四点，才意犹未尽的醒来。

头天晚上刚到云台山时，吃完饭在服务区溜达。牛牛眼尖儿，眺望到了远处凤凰岭上一座通体发光的小亭子。次日白天一看，刚好有缆车从服务区直达。

经历过上午的劳累，立志爬山的万丈雄心早已无影无踪，我们二话不说，买了缆车票上山。上山前，我们还心存了最后一丝侥幸。打算从凤凰岭上去，先玩一圈玻璃栈道，再步行到茱萸峰，最后从茱萸峰再坐缆车下站。

结果现实自然是又打脸。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头天晚上在山脚下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亭子，到近处才发现是一座足有六层的高塔。

本着“来都来了”的朴素想法，我们决定爬塔。这边好不容易爬到塔尖，发现风景也与平地无异。中午本就没吃饱没睡足，下塔时，腿又开始抖如筛糠。

牛牛最心心念念的玩耍处是玻璃栈道。我问牛牛，玻璃透明，低头看下去便是万丈悬崖，你怕不怕。牛牛说不怕，还说去年妈妈带着她在嵖岈山就走过。我说，嵖岈山是普通的山，普通的山起势慢，总有个坡度，玻璃上往下去，落差未必大，今次我们来这是太行山绝壁，几百上千米的山头，如天工开凿，壁立千仞。牛牛压根不理我在叽叽咕咕些什么，早跑到玻璃栈道入口了。

谁知玻璃栈道依旧是要先从山峰下到半山腰。还没到栈道上，就先又下行了几百阶台阶。玻璃栈道着实有些骇人，路上好几个嘴硬的小孩儿，一进栈道，吓得不敢往前走。牛牛倒还勇敢，初踏上玻璃时慌乱了一小阵，后来很快发现只要不低头往下看，就与走平地无异，坦然自若起来。我反倒跟在后面胆战心惊，手一时不敢放松右手边的绳索，走的满头是汗。其实真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最要命的是，走在我前面有一个老婆子，带着个跟牛牛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老婆子嘴里不时对小姑娘惊恐吼叫：“可白往底下看！往前看！往前走！”我寻思别说小姑娘了，周遭几米内，本来不害怕的，听见你这么吼叫法，也惊恐莫名了。

玻璃栈道似乎经过扩建。前几年来时，还只是小小的一遭，如今将两座山头都连接了起来。从入口走到出口，要走上十来分钟。加量不加价。走到后半段时，内心的恐惧逐渐克服，人们开始放松下来，笑容重新挂上脸庞。我也迎着大好河山，给老婆和牛牛拍了几张合影。

最要命的是，走完玻璃栈道，还要再从半山腰爬台阶爬回凤凰岭。其实玻璃栈道的攀爬量不大，但是本来身子就虚，又加上高空带来的惊吓，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原定的茱萸峰之行，此时已经无人响应，就连精力最充沛的小牛牛，也嚷嚷着要坐缆车下山。

从凤凰岭往远处望去，太行山脉躲藏在浮云与薄雾之后，层峦叠嶂，像极了一副水墨画。我掏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然后才坐缆车下了山。

岸上服务区虽说就在景区内，但物价还算合适。晚上我们仨人吃了两条烤鱼——一条碳烤鲶鱼，一条铁板鲈鱼，一小份小龙虾，一份炒凉粉，一份铁板鱿鱼须，一盘饺子，一份臭豆腐，也不过才花了二百块钱。

吃完饭，牛牛又回了点电，说还想在服务区逛逛。然而此时远处天边已经乌云密布，怕下雨，终于劝回了酒店。

山上的雨非常不得了。牛牛之所以听劝，也是因为头天晚上刚刚见识了云台山的大暴雨。也是正在吃饭，天上突然飘下来几滴雨。食客们不当回事，各自依旧埋头苦吃。不过三五秒钟时间，雨点便如炒豆子般砸将下来。食客们这才发觉大事不好，“抱头鼠窜”，各自多雨。果真是民以食为天。暴雨淋头，跑路时还不忘各自端着自家饭碗。

常年居于山上的老板倒是见过大世面的，不慌不忙招呼伙计，将遮雨帘打开。顷刻间，整个夜市广场，都被遮雨帘稳稳遮蔽住了。

雨势越来越大，砸在雨布上，轰隆作响。服务区建在半山腰，雨水从高处汇集，顺着小吃街汹涌而下，跟发了洪水的小河沟也没什么两样。

游客们见状，纷纷围拢在路边拍照录像。还有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生怕雨势不停，一会儿下出来个山洪灾害。小吃街上的老板跟伙计们倒是一脸淡定。我问老板，夏天经常这般下雨吗？其实心里也是担心，怕半夜发起山洪来，甚至已经在盘算要不然开着车先下山逃命算了。老板却说，这算啥里，这在夏天都只能算是小雨里。我听老板这样说，这才回到桌上，又安稳吃起饭来。

夏日山里的急雨，来得猛，走的也彻底。这场雨下了约莫有四十来分钟。雨停之后，路边滴水不积。我们趁着雨停间隙，赶紧回了酒店。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醒。醒来后，直接将行李装车，然后便坐车到最后一个景点，红石峡。

云台山闻名遐迩，全靠红石峡能打。几年前首次来云台山，着实深受红石峡壮美之震撼。可惜这趟来，正赶上暑假高峰。人挨人，人挤人。啥美也没体会到，光看人类同胞的后脑勺与脚后跟了。

云台山每年初会售卖一阵子年卡。明年准备一家三口弄三张年卡耍一耍。周末过去爬爬山看看水，既能休养心灵，兼能强身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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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刑事手段可破12岁骑行男孩身亡刁案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16日 14:22

12 岁骑行男孩遭机动车碾压身亡，这事儿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具体过长我就不再复述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随便点开一条链接瞅瞅便是。

毕竟是律师，我先说我的个人观点。

我认为，这个事件中，司机无责。不仅没有刑事责任，而且连民事赔偿责任也没有。

事故发生时，司机车速只有 52 公里每小时，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快，并且行驶在自己的车道上。

目前唯一能指摘的点，无非在于这条道路还并未正式通车。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不该出现在这条道路上。

这里我们不谈什么路政责任，也不谈什么骑行团同样不该出现在这条道路上。

我们首先需要理清一个概念，交警出具的《事故责任认定书》，是依据《道路交通安全法》认定的行政责任。

《事故责任认定书》认定的责任，不等同于民事赔偿的过错责任，更与是否构成过失类犯罪的刑事责任风马牛不相及。

任何违反《道路交通安全法》的行为，都可能成为被判承担事故责任的理由。比如，这起事故中，肇事司机就很可能会被揪住进入未开放道路这个点，被认定承担事故责任。

我们不能完全说进入未开放道路与事故最终发生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但这种因果关系，是一种广义的因果关系，是生活上的因果关系，是潘金莲如果不开窗，就不会勾搭上西门庆的因果关系。

而侵权责任认定乃至刑事责任认定中的因果关系，则不能进行此番无限制扩大，只能局限到事故本身来分析具体责任划分。

具体到这起事故来说，司机根本不可能预判事故，也来不及进行避让。因为小孩几乎是瞬间“送”到他车轮底下的。一个人不应该对自己既无法预见，也无能力改变的事情负责。这有悖基本的规则原理。

这起事故成为一个公众关注焦点，也很有些日子了，网友判官们至今没能作出判决，一方面可见这个案子裁判难度之大，另一方面也可见涉事司机着实冤，否则正义感爆棚的网络判官们早就用口水把司机淹死了。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不讲规则，不讲道理的时代。所以，我们先暂且抛开司机到底有没有责任，有多大责任的争论，而去做一个思想实验。

假如爱好敲键盘的你来当这个案件的法官，你该怎么判？

对了，我还要提醒你，在最终判案之前，要看下时事新闻。最近漯河有个女法官，同样也是处理交通事故案件，因为几千块钱的判罚金额争议，被当事人刀了哦。

我还要提醒你，根据法院官方通报，女法官的判决一点问题都没有。连最高院的通稿里，都对女法官坚决秉公依法判案多次表达了崇高的敬意。

你说你不信通稿，最高院也不过是在护犊子，只要一天不公开庭审录像，不让嫌疑人上中央电视台向十四亿同胞公开讲话，你就啥也不信，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提醒你有这么个事儿。

好了，现在开始判吧。

是不是挺为难的，小老弟？

为啥为难呢？

因为女法官只是几千块钱的争议，就丢了命，而你们却还将这种连同态复仇都算不上的，充其量算是张献忠式的滥杀，美化成一种义举。

玩弄政治正确，从来很简单。如何不被这种政治正确反噬，才考验玩家技术。

你说你秉公判决，司机无责就是无责，至多承担 10% 的人车事故无过错责任。那你就等着噶吧。养了十二年的大胖小子，说没就没了。一个家一下子就垮了。你作为人民法官，不共情受害者，机械司法，不刀你刀谁？顺便提一嘴哦，女法官被害事件中，他们就是这样喷的哦。

就算你运气好，小男孩家讲点道理，不走极端，你保住一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闹访缠访这些都先不说了，既然干了法官这份活儿，谁还能不被告状？虱子多了不痒，不去理他。但是网暴你能逃过吗？你想想“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扶”，你害怕不害怕？虽然现在所有资料都公开了，法官根本没说过这句话，事情最后也反转了，但是喷子们可不管那些，依旧十几年如一日网暴你。

好，你说你怕了，不秉（机）公（械）判决了，我和和稀泥，欺负欺负老实人，多判给司机点。那我还是要提醒你哦，真论起来，刀女法官的老头明显也是个老实人呢。毕竟网络判官们都论证过了，如果老头真是个想讹人的刁民，还用得着跟你打官司？直接往保险公司门口一躺，往你法院门口一躺。他这个岁数，谁敢动他？谁敢不满足他的诉求？

我不得不承认，这番分析确实有道理。从心理学来讲，越是平时受压抑的老实人，越容易突然来一场情绪总爆发。据说基因学上也能找到解释，中国人普遍带有“狂战”基因，可以在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间无缝转换。据说这是上千年治乱大循环筛选的结果。

不要以为人家看起来老实，就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家。一条人命官司，不比老头的轻微伤，大几十上百万判下去，一个中产殷实之家瞬间灰飞烟灭。你以为视频里司机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就可以随意拿捏人家？你就可以随便自由裁量？不就是“布衣一怒”吗？被逼到绝路上，“狂战”基因自动觉醒的哦。你掂量掂量～

这样一提醒，是不是觉得事儿没那么简单？法官没那么好当？案子没那么好判？怎么判都难免挨刀？什么叫口嗨容易办事难，这下懂了吧？

我常说，对待历史遗产，要永远胸怀敬意。

我国司法体系，自古以来重刑轻民，古有“一部大诰治天下”，今有“刑事优先，先刑后民”。

一项制度，或者一项传统，能够长久生存，并且延续下去，一定有其内在原因，绝不是一句“糟粕”、“封建”、“落后”就能轻飘飘带过的。

事故发生后，肇事司机被第一时间被刑事拘留。而这个时间，交警甚至连事故责任认定书都还没有做出来。

公安是以什么理由拘留司机，又为什么要拘留司机呢？

拘留罪名首先排除交通肇事罪。交通肇事罪以肇事方承担事故全部或主要责任为前提，公安抓人时，根本还没有作出事故责任认定，不可能以交通肇事罪抓。

排除了交通肇事，就只有过失致人死亡一个罪可以适用。

本质上说，交通肇事罪只不过是过失致人死亡罪的变种。过失致人死亡罪，依旧要求肇事者承担事故全部或主要责任的实质要件。但在形式上，却不要求必须有那张盖着交警队公章的“纸”。

看出端倪了吗？

交警队心里的小九九很清楚，你们网友都判不清的事儿，却让我去判，我也判不了。

我只管先把人随便安个罪名抓了，反正人是死在你车轮下，先把你抓了，也能平息舆论，至少不会使自己成为舆论审判对象。等案件走到检察院甚至法院了，舆论热点也早就过去了，就算到时候依旧有人关注，也不干我公安的事儿了。

公安常年混迹基层，与三教九流人群打交道，熟稔国学，玩得好一手金蝉脱壳。

抛却这种官僚集团内部互相抖机灵甩锅的考量，第一时间抓人，对促进事件和平解决，有没有帮助呢？

答案是：不仅有帮助，而且是大大的帮助。

悲剧已经发生。无论如何处理，人都不能再死而复生。失去儿子的伤痛，无法通过金钱获得充分抚慰。我刚才说过，对任何传统久远的习俗，都应当报以充足的敬意。同态复仇历来被视作血腥、野蛮、落后的象征，但对于血债、命案，唯有同态复仇，才能聊慰被害者。

如果交警部门第一时间介入，出具事故责任认定书，无论如何出具，都会影响事件的平滑解决，甚至会殃及自身。

直接抓人，能在第一时间平息舆论的同时，将当事各方拉入刑事诉讼语境内解决纠纷。

民事诉讼是零和博弈。一方之所得，必为另一方之所失。双方难免陷入“损失框架”的思维模式。

为什么说漯河女法官被架在火上烤，为什么说小男孩案如果作为民事案件审，法官弄不好又是杀身之祸。就是这个道理。人都不喜欢吃亏。一旦吃了亏，就想找补回来。轻则信访投诉，重则网络开盒，如今百业凋敝，戾气滋生，碰见极端分子，直接拿刀杀人也不是没可能。

而刑事诉讼则是非零和博弈。嫌疑人与被害人，完全可以在刑事诉讼框架内获得双赢结果。

这可能很反直觉，我还拿骑行小男孩这事举例来说。

肇事司机被抓了。他最担心什么？最担心被判刑对不对。原来他可能会觉得让他拿大几十万上百万出来，冤屈得很，绝对不肯。但现在身陷缧绁之厄，能从看守所脱身，不影响子女考公政审已是大幸。若此时对他说，你们只要给小男孩家赔偿到位，拿到谅解书，就给你作个不起诉。你猜他会不会对国家感激涕零，甚至觉得自己赚大了？

小男孩家里同理。现场视频一清二楚，他爹更是就在骑行队伍之中。司机究竟有多大责任，自己究竟能占几分理，嘴上或许不说，但心里肯定门儿清。说白了，人家司机车开的好好的，突遭此无妄之灾，本来能赔点钱就很不错了，现在国家还站你们一边，连人都给你们抓起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你猜，他会不会也对国家感激涕零，甚至觉得自己也小赚了一笔？

你看，在民事诉讼框架内双输的事儿。放到刑事诉讼框架内，完全可以运作成双赢局面。

至于道理不道理。不重要。咱几千年不讲道理，不也这么过来了吗？

传统的，不一定是最先进最时髦的，但一定是最适合的。因为适合，方能形成传统，方才具有生命力。

为什么会有“一部大诰治天下”，这下说清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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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税人式的内容监管是柄双刃剑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14日 11:08

先来下定义，什么叫“包税人式的内容监管”。

中国的互联网生态呈现出非常典型的“特色”，内容及流量完全集中在大平台手里，比如视频内容在抖音快手B站，文字内容在知乎微博豆瓣。

在大多数情况下，监管者不必进行直接监管，而是将监管权“下放”给平台，由平台按照监管者给定的规则——或者压根没有什么规则，揣摩监管者的意图，代为履行监管职责。

监管者不问过程，只要结果。整个机制设计无限雷同“包税人”，故称为“包税人式的内容监管”。

这种特色的网络生态，直接导致了互联网内容的枯竭。有十四亿母语使用者的中文，在全球互联网中内容占比甚至低于越南语。

十几二十年前，给网站做SEO是个很热门的职业。那时候，监管者对互联网内容还无法进行无死角全时段监管，只能搞搞“打地鼠”，哪里着火哪里救火。

那时候的互联网内容，还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之相。在这种生态下，搜索引擎成为链接读者与内容的关键通道。这也是搜索引擎的黄金年代，百度是那个时代当之无愧的霸者，每年的百度年会，都能开成一年一度的互联网盛会。

所谓SEO，用大白话说，就是如何调整网站结构、内容，使之更迎合搜索引擎的抓取规则，以便使自己的网站内容能够在搜索引擎中靠前呈现，从而获取更多的搜索引擎流量。

这样的话逻辑就理顺了，SEO热门的前提是搜索引擎能提供有价值的内容，搜索引擎能提供有价值内容的前提是互联网生态繁荣，而互联网生态繁荣的前提是？

我们当然不能将中小网站的衰败全部归因于监管。之前在某个独立站长群中，群友们也热烈讨论了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工信备案也好，公安备案也罢，固然是要走个前置程序，但只要有心搞，还没听说过因为备案下不来，网站开不起来的。独立站搞不下去，真正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站长不能长期持续有效输出内容。

内容枯竭了，网站久而久之自然就荒废了。但是人嘛，都倾向于卸责，这不正好有个无处不在的大家长，锅自然就推给监管了。

平心而论，有一定道理。

我甚至隐隐觉得，平台化、集中化可能是互联网生态发展的内在趋势。搭建一个个人网站，存在一定的技术门槛。不要看我是个律师，其实我有一定的编程基础，上高中时在“文曲星”（一台电子词典）上捣鼓过qbasic。虽然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总体上边搜边看，能搞明白代码啥意思。而现在的许多小孩，可能连电脑都没怎么用过，唯一接触过的高科技产品就是手机，你们他们去解析域名，配置网站，调试代码，简直天方夜谭。

另一方面，毕竟术业有专攻，哪怕对于具备一定捣鼓能力的人而言，除非技术水平真的非常精湛，想把自己站点捣鼓的像专业内容平台站点一样美观、便捷、可靠，也非常困难。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这个地方多投入些，就难免要在其他地方节约些。既是大文豪，又是顶尖程序员的人，非常罕见。这俩词光是放到一块，就感觉非常违和，压根不是一种气质。平台相当于精装房，拎包入住，而独立站，则相当于从零开始打地基，一砖一瓦现盖房。哪个舒服，一目了然。

最后，也是对于内容创作者而言最重要的，流量。各大内容平台通过十几年与搜索引擎——就国内而言，主要是百度——的博弈，证明了所谓流量入口，不过是寄生在内容平台上的吸血鬼。只要有足够的优质内容，完全可以实现流量滚雪球式的正向内增长。内容平台与流量分发平台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凭借内容创作的便捷性与手握巨大流量的红利，吸引更多的内容创作者入驻，自然是题中应有之义。

这种内容自发聚合的特性，恰恰互联网内容监管者喜闻乐见的。以前要监管一千个甚至一万个中小网站，现在则只需要盯紧知乎微博抖音B站几个大平台就行。我无从得知，监管层的政策，对于今日中国互联网生态之造就，具体发挥了哪些作用，不敢妄评。

但一旦来自监管层的意志与互联网生态的内在逻辑相结合，势必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进一步推动互联网内容的集中化。

平台从集中化中获取经济利益，监管部门从集中化中实现了全方位监管，创作者从集中化中获得了创作便利与流量扶持。

看起来是个三赢的局面。

但“阴在阳之内”，凡事不可能百利而无一弊。

内容平台手上既有内容，又有流量，俨然成为一个画地为牢，割据自立的封闭王国。据我所了解的情况，几乎所有的大内容平台，都已经拒绝了搜索引擎的抓取。最开放的知乎，原先至少还开放给bing和google抓取，但自从ai革命后，内容的含金量陡升。与bing和google带来的那点流量相比，如何维护自己手上的内容不被偷走拿去喂给ai，成了知乎更在意的事儿。于是，唯一一个还算开放的内容平台，知乎，也彻底沦陷了。

说句很多人不爱听的话。中国不太可能在ai革命中胜出。不是说我们的资本投入不够，也不是说我们的算力不够，更不是说我们的代码写的没有老外好，而是单纯的，训练内容不够。

开头就说了，由于这种畸形的互联网生态，导致中文互联网内容已经几近枯竭，仅存不多的内容又都握在“大军阀”手里，不开放抓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饭都吃不饱，怎么指望驴干活？没有足够的内容投喂，谈何训练大模型？

从社会治理层面讲，平台独大的生态，确实更有利于社会平稳时期的监管，只要社会秩序大体平稳，平台老实听话，一切相安无事。但永远须知，“包税人”随时有能力自立为王。

美国为什么盯准了TikTok，一定要搞死，就是因为他几乎垄断了短视频流量，而且是美国监管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任何一个强力政府，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内容平台长期存在。

监管者授予“包税人”的权力越大，包税人“噬主”的风险也就越大。

平台完全有能力通过不断试探监管红线的方式，实现对平台内部意识形态的完全掌控。一说B站，就是战狼小粉红，一说网易就是反贼恨国党，一说知乎就是阴阳怪气理中客……这些非常标签化的意识形态氛围，不完全是平台生态的自发演进，而是平台刻意引导的结果。

或者换言之，是平台自身意识形态，或者更干脆一点，是平台实控人自己价值观念的具象化。

对于不符合平台自身主流意识形态的内容，平台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完全封杀。

最近意识形态领域最割裂的事件，当属漯河女法官被当事人挟私报复杀害案。不同内容平台呈现的思想倾向可谓大相径庭，比如抖音一片喊打喊杀，知乎全是阴阳怪气定体问反思怪，小红书则全面谴责凶手。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与人之间，价值光谱不一致，才是正常现象。

反倒是各个平台内部，展现出近乎千篇一律的内容，这让人细思恐极。

知乎是我除了公众号与独立站外维护的唯一还在偶尔维护更新的平台。我昨日的文章《为什么不多判点啊？》，发到知乎后，被平台完全限流。注意，是完全，一个阅读量都没有。这不仅显著低于我在平台的日常流量，更违反了知乎自己的玩法规则。我多少还算比较能写，知乎每月给我有流量自荐包。我使用流量自荐包后，知乎提示我，已经完成加量，但实际上阅读量依旧为零。也就是说，知乎只是向我反馈了一个假的加量完成信号，实际上不仅没有加量，甚至连限流都没有解除。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那篇文章与知乎在这件事上想要呈现的集体意识形态一百八十度相悖。

漯河女法官被害事件，可能只是社会价值观撕裂的第一幕。随着经济下行，各种匪夷所思的奇闻轶事都会次第出现。

几个包税人，就能完全左右社会发声方向。介时的舆论场，将是何种光景？

监管层是时候警醒这种“包税人”式的内容监管模式了。

自古分封易，削藩难。小心尾大不掉，养虎为患，反噬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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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多判点啊？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13日 10:43

漯河女法官被害案，让我再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物种多样性”。

官方通报未发之前，种种匪夷所思的言论就不多说了。单是回想一下我就反胃，摘录更是污染我的版面。现在毕竟是21世纪了，这些极端的反人类言论能够大行其道，令我瞠目结舌。张献忠们若是能活过来，看到“七杀”精神后继有人，倒或许会很欣慰。

昨天官方通报终于姗姗来迟，详细陈述了事件经过。

嫌疑人因与他人发生交通事故，诉讼主张一万八千余元，法官判决支持九千余元，遂心生怨恨，尾随法官至居民楼小区地下停车场，将法官杀害。

法院显然已经提前预判到了，舆论会重点关注案件审理情况。通报对此也作出了详细回应。之所以没有支持嫌疑人全部诉讼请求，主要原因在于其所谓的住院29天，有14天并未实际住院，实务中称所谓“挂床”。法官依据证据酌减了这十四天的误工、营养等费用，这是诉请金额与判决金额差额的大头。其余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费用，通报中没有详细提及，我也不做揣测性叙述。

通报详细披露案件审判情况，积极回应舆论关切，值得肯定。但从某种程度讲，这种回应隐约肯定了某种民粹逻辑，即：“如果判错了，那法官便该杀。”

随后的舆论风向果然在朝这个方向演变。恶意揣测法官枉法裁判的言论失去了生存空间，质疑法官机械司法，应当共情底层劳苦大众，酌情多判的言论又喧嚣尘上。他们的逻辑换了件外衣，但内核并没有改变，只不过从“判错了便该杀”退让到了“没多判便该杀”。

我们的文化中，对于“梁山好汉”式的杀戮，总是报以无限的同情，不吝美化赞誉之词。我原本以为，这是因为大部分人对“好汉”们的印象完全来源于经过美化的影视作品。如果读过原著，他们应该明白，官府黑，但“好汉”们更黑。在“社会秩序提供者”位阶中，再混蛋的合法政府，也比黑社会守规矩的多。但这两天的舆论场，实在是让我再次开了眼，“梁山好汉”式、张献忠式的无目的、无差别，纯粹追求情绪发泄式的杀戮，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文化基因当中。

无论是回应“有没有判错”，还是回应“为什么不多判点”，其实都是“被害者有罪论”的变种，都陷入了“自证清白”的逻辑陷阱。

嫌疑人已经这么困难了，还看什么证据，为什么不多判点？

多困难算困难？困难到什么程度时，法官应当不审查证据径行多判？多少又算是多？多出的钱应该由谁买单当冤大头？当了冤大头的人被迫买单之后会不会服气？会不会转过头控告法官枉法裁判？如果被控告了，谁来保护法官不受追究？

张口多判点，闭口多判点。这些问题不解决，怎么多判？站在道德高地上空谈政治正确给别人挑错口嗨多么容易，反正自己没坐在法官位子上，架到火上烤的不是自己。

事实上，吆喝着“法官太机械，为什么不多判点”的人，跟平时痛斥“法官自由裁量权太大”的人，高度重合，基本就是同一茬儿人。至于是骂“太机械”，还是骂“太自由”，那就按需所取了。反正都是借口，只要没按他的心意判，他一准儿咬死“司法黑暗”，“法官枉法”，万变不离其宗。

况且，所谓“为什么不多判点”，也不过是一种“事后诸葛亮”而已。嫌疑人脸上又没刺字，法官也不是先知。倘若法官知道这人是此等极端分子，还用着你们指点她多判点？她就是自掏腰包这九千块钱又如何？

法院不是托儿所，法官也不是奶妈。且不说一年动辄三四百个案子，还要求心理按摩精神抚慰是不是有些不切实际。这不光是一个时间和精力的问题，更是一个心理卫生问题。就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一年接三四百个病人吐槽，也得被搞出抑郁症。更何况没有经受过专业心理疏导训练的法官呢？

法官的职能是审案子，按照法律规则裁判案件。要求任何职业承担法定职责范围以外的社会责任，本质上都是在耍流氓，转嫁社会治理成本。法官（同时包括其他所有被戴上道德高帽的职业）没有能力，更没有义务去探究任何一个当事人生活的幸福不幸福，是不是即将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

哪怕你们追问一句，嫌疑人已经被生活压垮了，我们的社会保障体系在哪里？我都敬你们是条汉子。可惜你们嘴里只能吐出“为什么不多判点”这种毫无营养的话来。

“秩序”，永远是法治所追求的第一价值位阶，其次才是“公正”。

“公正”是一个很主观的标准。原告与被告眼里的“公正”，绝对不是同一个“公正”。如果社会价值观能大同到每个人都认同同一个“公正”标准，那可能我们也不需要什么法院来定纷止争了。那样的法治乌托邦现在不存在，将来也不会存在。

司法如果没有刚性，就谈不上什么秩序。司法之弊，永远不在不够温情，而只可能在过于软弱，说了不算，不能起到一槌定音，定纷止争的效果。

引用灯塔国杰克逊大法官的话收尾：“我们最终说了算不是因为不犯错误，我们不犯错误，是因为我们最终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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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真是个好东西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9日 11:19

又拒了一个案件。

没有装逼的意思。事实上，这俩月是我当律师以来最清闲的俩月。手上的案子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唯有一个淅川案，要马拉松式开庭，我对死磕案件其实并不反感，我自己办案，也常量力而行死磕，但我只对唱主角有兴趣，对捧哏没兴趣，所以也没有掺和。

恍惚想起，实习时第一个案件，是个法律援助案件，开庭前一周，我就紧张的睡不着觉，没日没夜翻来覆去看卷，整理材料。开庭前夕，我想，等开完这个庭，高低要歇息两天。造化弄人，从那个案件开始，我就过上了几乎连轴转的生活，直到今日，才得住机会歇息。

案子是个非吸案，当事人是一个老乡。老乡有个闺女，自打毕业就在沿海闯荡，家里亲情氛围淡薄，一年到头跟父母通不了几个电话。这回被抓后，警察问闺女，拘留通知书寄给谁，闺女思索半天，说谁也不用寄。但刑诉法规定，不得不通知家属，闺女才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寄到老家去吧。老乡收到拘留通知书，这才知道闺女出事儿了。

别的地方人我打交道不多，不敢妄言。但家乡这地方，我多少还有点发言权。家乡地区的底层贫困家庭，家庭亲情氛围普遍非常淡薄。俩月前，会见过另一个身陷囹圄的老乡。那小孩也是自打毕业便在外闯荡，无人教无人管，连在外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老两口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应了爷爷奶奶。直到儿子出事，儿媳妇慌不择路找上门来，还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骗子。我进看守所会见前，老两口还背着儿媳妇，暗戳戳安排我，问问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言归正传。这回这个小闺女，犯的事儿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据老乡，也就是小闺女他爸，跟民警初步沟通，非法所得额在三十万元左右。金额倒也不算小，如果按这个非法所得额倒推非吸金额，可能得有个小千把万，量刑要到三年以上去。不过民警也给老乡留了个念想，说先来退个十万八万的赃款，可以先办个取保。

老乡非常纠结。十万八万，对家乡地区的普通家庭来说，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我隐隐感觉，老乡的家境，可能还在平均线以下。

自打公安向他释放出先退十万八万可以取保的信号后，他就不停的咨询我。想得到的答案再明白不过：倘若我真咬牙把钱退了，人能不能取保出来，将来能不能判缓刑？

老乡向公安也反复问了同样的问题，公安的回答自然也是模棱两可，以自保为主：“这谁也给你不了保证，我也当不了家，只能说尽量去给领导汇报。”

前两天铁子哥在朋友圈发了一篇短文，《律师为什么喜欢办有钱人的案件》，其中提到一个理由，与老乡案的情况很像。在刑事案件中，钱虽然达不到“能通神”的地步，但却是解决实质问题的先决条件。办有钱人的案件，办的既轻松，又容易出效果，反过来又成为律师的成功案例，对律师亦是良好的助力。

非吸获利三十万，既多也不多。如果家里有钱，把三十万获利全退掉，甚至更有财力者，将个别闹得凶，维稳压力大的投资人也赔点钱摆平，办个取保判个缓刑八九不离十。但如果家里没钱，先退十万都恨不能让公安写个保证书，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万一人放不出来还要找民警要说法，那就不再是事能不能办成的问题，而是压根没人愿意给办了。

果不其然，老乡跑到案发地，与民警几番拉扯过后，民警有些不耐烦了，说：“要不你们先回去等通知吧。”那意思便是送客了，哪怕你想退这十万，人家也不情愿经手给你办理了。

嫌疑人和家属想退，承办民警却不感冒的事儿很常见。我正在办的无锡案也是。派出所所长多次给家人打电话，催退赃，还多番暗示退赃后有希望办取保。这家人倒是挺有钱，在北龙湖住着上千万的豪宅。但承办民警却直言不讳的说，不太建议退，退了也不太可能办取保，但退了肯定也没坏处，至少量刑上会考虑。

为什么领导撺掇人退，承办民警却阳奉阴违，偷偷给家属和律师说不用退呢。皆因屁股决定脑袋，二者立场不一样。对于所长来说，追回赃款，既是业绩，又能通过财政返还补充所里经费，全是好处。但对于承办民警来说，自己每月就是那些死工资，眼看老陈（无锡案当事人）案值金额大，顺位排序前，没有取保可能，就不愿趟浑水经手这事儿。有些事儿，一旦沾上手，就很难脱身。家属的钱是通过你退的，结果退了人又没出来，将来无端缠上你要你退，实在是无妄之灾。

我还见过比这个民警更直接的司法官。一电信诈骗案，庭后，我找法官谈退赔。刑事案件若是搞透了，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事儿。我还没撅屁股，法官就知道我要放什么屁，说：“我知道你们啥意思，你们等我通知，我不通知你们退你们别来退。你们退钱不就是想判缓刑。能不能判缓刑我现在说了也不算。将来万一判不了缓，你们又来找我退钱，我可上哪退你们去？”

这个民警跟这个法官，都是很通透也很聪明的人。很多司法官讲话太保守，模棱两可，大片留白让人去猜。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态，祸从口出，稍不留神便是滔天舆情，少说为妙。实在不得不说，也恨不能照着法条照本宣科。这俩人就看的明白，什么情况下会被当事人记恨告状？你告他别退，退了也拿不到想要的结果，显然不会被记恨。你骗他退吧退吧，退了就能办取保，结果却办不了，才会被记恨。人家不记恨你，就根本不可能去搞你。

其实我跟老陈家里的建议一直与承办民警一致，不太建议在案情尚未明朗之前退赔。详见：《法律文书：销售假冒注册商标案阶段性工作总结——供家属参阅版》。

事情兜了一圈，又兜回到“钱”这个问题上。老陈家里不差钱儿，家里依旧退了一百万出来，跟玩儿一样。果不其然，退了钱，老陈也没能取保出来。老陈翻案金额太大，可能过亿，获利上千万，一百万不过杯水车薪。不过家里也并不太在意，一是也算是老陈尽了份心，二是家里值钱物件早就被公安查扣，早晚也是变现收缴，早退晚退都是退，早退还能捞个减轻处罚情节，倒也说不上亏。

很多人在面临退赔问题时，都会陷入老乡同样的纠结。他们总是在损失框架下思考问题：“如果我退了这钱，人却出不来，那我这钱岂不是打水漂了？”越是这么想，就越是纠结，越是拧巴，越是无法做出有效决策。

每当有当事人一定要我给个明确的建议，这钱到底是退还是不退的时候，我都建议他们在收益框架下思考问题，就跟老陈家属一样：“反正这钱早晚都要退，早些退了，既能增大人出来的机会，即便人出不来，也能落个减轻处罚情节。”如此一想，自然是天地开阔，豁然开朗。

我拒了老乡的案子，一来不挣钱，二来也确实帮不到他们，非吸案中的普通业务员，几乎没有什么辩护空间，唯退钱二字而已，三来情绪消耗太大，父母欲救子女而不能的苦痛和挣扎，会全部投射到我身上。

嗯，要是老乡家跟老陈家一样有钱就好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钱虽然不是万能滴，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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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官同志，我真的只判了七个月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7日 10:09

昨天下午去看守所做认罪认罚。

案多人少，检察院做认罪认罚，不是一人一做，而是攒够几个同时到期的案件一起做。

与我当事人一同做认罪认罚的，还有另外好几个人。

最先进审讯室的，是个大白胖子。

人胖到某个阈值后，面容就会趋向一致。大胖子几乎塞满了整张审讯椅，肤色又白，还带一副黑框眼镜，像极了九十年代红遍大江南北，唱“妹妹你坐船头”的尹相杰。

大胖子从进门开始，就对两名检察官女士不住点头哈腰。当检察官告诉他，给他的量刑建议是一年至一年零六个月时，大胖子零帧起手，毫无前摇的留下了眼泪。

大胖子说：“检察官同志，求求您勒，还能再轻点嘛～”大胖子一口浓重的天津口音，给肃穆的讯问室平添了些许欢快的气氛。

检察官：“你之前就因为犯演示隐瞒犯罪所得罪被判有期徒刑十个月，缓刑一年。这次在缓刑考验期内又犯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鉴于你在缓刑考验期内再犯新罪，需要撤销缓刑，数罪并罚。你这次帮信罪的量刑就要去到一年以上，再加上原来的罪十个月，我们合并后只给你建议一年到一年半，已经是最大幅度的从轻了。”

我在旁边默默点了点头。检察官说的倒是不错，有理有据。量刑建议也算恰当，而且给法院留足了裁量空间。理论上来说，他最低能争取到一年徒刑，即便躺平，大多数法院也只是取中间线判决，不过一年三个月而已。两罪并罚，着实不重。

胖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哼哼唧唧哭出声音：“检察官同志，能再给我轻点吗？我爸还有严重的糖尿病，现在瘦的都不成人样了。我怕我没机会再见他最后一面了。”

检察官：“我们给你的量刑建议，已经是充分考虑你所有的量刑情节了。”少顷，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再说谁家里没有困难？你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就更应该遵纪守法，好好尽孝。为什么还要在缓刑考验期内再犯呢？”

我本以为，检察官把工作做到这个地步，大胖子也没什么好讲的了。检察官也眼色示意助理，将具结书穿过铁栅栏递给大胖子。大胖子努力向前弓着身子，肚子上的肥肉被审讯椅上的横杆分成两瓣。

大胖子毕竟是有过官司经验的人，用手指头指着具结书，一行一行阅读起来。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量刑建议栏，口中不解的“咦”了一声，接着抬头，可怜巴巴望着检察官。

“又怎么了？”检察官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了些不耐烦。

“检察官同志，可我记得我前一个罪判的是七个月，不是十个月。”

“这些客观事实，你不要给我争辩。我们肯定都是核实过相关法律文书的。还能给你乱写吗？”

连在一旁等候的我也开始觉得大胖子有些无理取闹。前罪判了多少，判决书都写的明明白白，还能出错？好几年前，我在某地办案时，当事人有个十余年前的犯罪记录。这厮自作聪明，为了拿缓刑，诓骗我和检察官说没前科，说当时公安出警后就结案了，没有走到法院。检察官再三同我确认，他的前科情况。我那时涉世未深，当事人说啥便信啥，信誓旦旦向检察官保证，只管建议缓刑，包管没前科。幸好检察官阅历深，又负责任，千里迢迢走访当年案发地，最终从法院档案室里扒出了已经发黄的刑事判决书。

大胖子还是自顾自的在嘴里嘟囔：“可我真记得当时判的是七个月。检察官同志，您行行好再给我减点吧。”

检察官已经有些不耐烦，对站在身后的大胖子的律师说：“这不你律师在这呢，律师看过卷，你让律师给你讲讲。”

屋里众人都望向律师，等着她作出最终裁决。哪知她开口却说：“这案子是另一个律师办的，他今天有事来不了…我来替他过来签一下…我没看过卷…”

检察官一脸黑线，局面一时僵持在了现场。检察官只得祭出最后的杀招：“你再考虑考虑吧。认罪认罚越早，量刑减让幅度就越大。”

我本以为大胖子就是撒撒娇，还还价，能还下去则已，实在还不下去也就算了。哪知他用最软的语气，说出了最硬的话：“检察官同志，我前罪真是判了七个月。要不今天就先不签了吧。”

检察官正待进一步发作。在一旁把卷宗翻的快冒烟的律师抢先一步，把卷摆在了检察官面前。律师凑到检察官耳边，小心翼翼的说：“判决书找到了，好像真是判了七个月……”

屋里其他人听到这话，全都好奇的围拢过去。但见判决书上黑纸白字写的清清楚楚：“有期徒刑七个月，缓刑一年……”

审讯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微妙。两名检察官也尬在了那里。俩人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安抚大胖子说：“那今天就先不签了。回去我们再跟承办你案件的检察官核实一下。看看量刑建议还调整不调整。如果调整的话，再安排时间来给你签。”

开头科普过，实务中认罪认罚往往是批量签署。来看守所具体办理的检察官，不一定是具体承办案件的检察官。这俩检察官，显然就不是大胖子案件的承办人。

大胖子感动的快要哭了出来，人还被锁在审讯椅里，就忙不迭得探身鞠躬，连声说道：“谢谢您二位！谢谢您二位！”

一屋子人，连检察官带律师，竟然没一个看过卷的，你说搞笑不搞笑。幸好大胖子自己记得清，情商又高，张口姐姐，闭口谢谢，伸手不打笑脸人，硬生生拉扯到了真相浮出水面那一刻。

我想，高低得给人大胖子再减俩月吧。哪怕是作为检察官自己工作疏忽的致歉。祝大胖子早日改造完毕，回家尽孝。

80后刑事律师的办案手记，专注无罪辩护，反抗者的灵魂从未远去。联系方式：18037508591（微信同号）

继续阅读《检察官同志，我真的只判了七个月》的全文内容...

分类: 故事会 | Tags: 办案故事，认罪认罚，郑州刑事律师， | 添加评论(6)

高科技“考成”下的刑事辩护

刑辩人在路上

2024年8月6日 23:07

我一向不主张律师过分执着追求与司法官私下见面。

相关思想，在《无罪辩护不用找关系，也不要执着于同司法官见面》一文中有详细阐述。

老梁的案子又分到了老马手里。

或许是觉得我和老梁那个总上访，还总捣鼓部队发函干预司法，指导审判的大儿子太难缠，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发回意见管城法院一条没有落实，又原样端回给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次进入二审程序后，老马一直神隐，打电话也总推说不在，让书记员接。书记员也只负责接电话，一问三不知。

但是案件还得想方设法向前推进，不同于前一次进入二审，这次检察院竟然完美躲过了我的预判，没有提起抗诉。之前在拙文《刑事二审案件开庭，要抓住检察院这个牛鼻子》一文中，详细探讨了当下的刑事二审程序构造，本质上是一个行政审查程序，而非司法诉讼程序。检察院不抗诉，就意味着他极有可能不派员出席法庭。二审开庭这事儿，就像媒婆说媒，光郎有情不够，必须妾也要有意。法官和辩护人再想开庭，人家检察院压根面都不露，这庭可咋个开法？

法官联系不上，常规的做法就是邮寄各类书面的申请书。刑事二审案件首要的追求目标是开庭，所有申请书都围绕着开庭做文章。什么开庭申请书，证人出庭申请书，调取证据申请书，甚至排除非法证据申请书，乃至侦查人员出庭申请书，只要能找到事实与法律依据，都尽可以甩上去。

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辩护人也知道，法庭不可能一一满足这些要求。但提申请的过程，其实也是暴露案件问题，阐述辩护意见的过程。法官通过阅读各类申请书，能够迅速从辩方视角了解案件情况，能够最大限度抵减来自一审法院单方面信息对内心裁判的影响。

另一方面，从非技术层面说，提出些许“过分”要求，能够给法官清晰传递出“这个辩护人不好对付”的心理印象。我多次表达过这样一个观点，“公权力是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利维坦，但执掌公权力的个人却未必强大”。法院强大不强大，首屈一指的国家暴力机关，这么多党政机关里，至少排在前五。但是里头上班的小法官，面对豁出去的小老百姓，那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近日郑州就有一83岁高龄的老太太，闯入法院辱骂法官长达三个小时之久。为什么能骂这么久？我猜是因为法官不敢还嘴。不仅不敢还嘴，甚至可能还要给老太太端茶看座。万一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晕倒她办公室里，她就完蛋了。被舆论网暴还是轻的，弄不好得给老太太养老送终。你说上个班，受这么大窝囊气，法院能不能，敢不敢给小法官撑腰？还真撑了，一纸通告（辱骂法官三个小时，便出自通告原文），对老太太罚款一万。比狗皮膏药还不如，狗皮膏药好歹真能贴到身上止个痛。老太太打上门来骂半天，你们都没敢咋滴，现在人家骂完爽完走了，你又搁这硬气罚款呢。我就不说你敢不敢上门罚了，就是老太太主动拿着钱交到你法院，你法院敢收吗？

最强大权力，却往往由最普通的小人物执掌。你我有的人性弱点，公权力行使者身上也有。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国社会历来是“谁横谁有理”。这种怪诞的反差造就了公权力在实际运转过程中表现出“对良民重拳出击，对刁民唯唯诺诺”的尴尬局面。

为什么我厌恶死磕，因为死磕说白了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泼妇骂街，但我不得不承认，死磕他真好使。比如小李涉套路贷诈骗案，我执业以来拿到的第一个二审径直改判的涉黑涉恶案件。这个案件确实有些问题，但谈不上多大的硬伤，同批同类型案件无一改判。全案这么多人都没动，只改了小李一个。我直到今日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在哪里，只能归因于闹腾的动静足够大——能告的都告了，连鉴定机构都告到了司法厅，司法官吃不准我们的意图，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于是顺便随手给律师个面子。说白了，不是因为我们多占理，而是我们足够“死磕”。

但死磕的前提是，你得能见上面，交的上去材料，有机会表达观点。

老马玩神隐，我一身蛮力使不出，死磕无门。

还是之前办小李套路贷诈骗案的时候，为了争取二审开庭，我通过 12309 平台信访控告了检察院，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从那个案子起，我才开始重视起类似 12309 这类数字化管理平台。上头花大力气搞这样一个全国统一大平台，绝不仅仅是为了方便律师阅卷，必有更深层次考量。

律师在 12309 上提交的任何申请，都能够实现远超线下的有效信息触达。反应李洪军案件的材料，通过 12309 信访通道，直接由省检转给了周口市院检察长。为案件最终改判，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如果换以传统死磕手段，也不是接触不到检察长，但要付出的代价则要高得多。

再者，传统死磕手段，并不是一种良性的沟通方式。即便最终能将检察长磕出来，沟通效果也不一定好。高强度的死磕，早就将本就不多的好感消耗殆尽了。

这回灵机一动，将开庭申请书，调取证据申请书，证人出庭申请书，召开庭前会议申请书，全都通过 12368 提交了上去。

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只是死马权当活马医。检察院因有法律监督职能，很多同行分享过通过 12309 维权的成功经验，但是 12368，还真没怎么听说有人用过。

不过，最终效果出乎意料得好。老马本人倒是没给我回电话，但是安排书记员主动联系了我，与我一一核对了所提交的材料，并称会尽快研究后在 12368 平台上给出答复。至于我最关心的二审是否开庭问题，自然也水到渠成得到解决。刑事案件二审开庭，历来是个老大难问题。多少律师绞尽脑汁，殚精竭虑，与法院斗智斗勇，就只为了二审能开个庭。没想到，我这回在 12368 上点点鼠标敲敲键盘就搞定了。连 12 块钱的 EMS 邮费都没花。

“考成法”改革，是张居正政改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谓考成法，就是给官员定 KPI，并定期对官员履职情况进行考核。进退陟黜，都以考成结果论。

张居正的考成法改革，为大明实现中兴，立下汗马功劳。对文官集团的监察效果，比朱家那几个只会整人的老农民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什么东厂、西厂、锦衣卫，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也只不过能扼制文官集团作恶。而考成法就厉害了，能逼迫文官集团开拓进取，主动作为。

囿于时代科技的局限，张居正的考成法不可能实现对官员履职的全过程监控。而在计算机算力爆炸增长，几近于无穷的今日，土共正尝试利用大数据与高科技，将考成法发挥到极致。

凡事都要顺势而为。站在风口的猪，也能飞起来。土共几乎将所有的资源都点在了高科技集权与大数据管制上。这或许就是他们常挂在嘴边的，“探索人类社会治理新模式”吧。

治国先治官。

这套“高科技”，毫无疑问要现在官僚集团的治理监察上试水。

理解了他们的治理思路，或许会对如何顺应潮流，事半功倍开展辩护工作有启发。

80后刑事律师的办案手记，专注无罪辩护，反抗者的灵魂从未远去。联系方式：18037508591（微信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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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刑辩实务 | Tags: 有效辩护，程序辩护，死磕，高科技监管，考成法，数字化司法平台，12309，12368， | 添加评论(2)

现在正是新东方与董宇辉相互切割的绝佳时刻

刑辩人在路上

2023年12月16日 18:33

董宇辉和东方甄选的事儿闹得天翻地覆。今天周末，狠狠睡了一个大觉，醒来时剧情已经进展到CEO小孙被暂时免职，网传俞敏洪亲自苦苦挽留董宇辉，各大带货平台流着口水向董宇辉抛出橄榄枝……

其实董宇辉被东方甄选切割，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董宇辉的出现，是新东方在危难时刻病急乱投医的结果，不符合新东方一贯的商业运作模式。

董宇辉这个级别的头部主播，完全是运气和玄学的产物，不可复制。什么叫不可复制呢，就是现在咱们再把时间倒退到那个教培刚被国家层面一纸文件叫停，整个新东方集团岌岌可危，董宇辉临危受命单骑救主，整个集团资源all in给他的那个时间点，一切外在因素都不变，原样重来一遍，也没办法保证一定能复制一个董宇辉……

这不是一种成熟可靠的商业模式，甚至谈不上是一种“商业”模式。作为最早一批市场经济的弄潮儿，俞敏洪很了解“商业”的本质是什么。那就是流程分割、资源模块化、流水线、加杠杆，实现资本的聚集放大效应。

一个成熟的资本化设计中，所有人都是可替代的，包括老板自己。资本具备了不从属于任何人的，独立的生命力。人服务于资本，而非资本服务于人。从这个理想角度的定义来看，中国还没有哪个公司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资本化，“人存政举，人亡政息”是公司运作的常态。

连老板都可以被替代，更别说一个小员工了。资本不能容忍一个无法被模块化，难以被替代的作业链存在。正因为董宇辉太特殊，太无法被复制，所以他注定会被新东方这种体量的，早已彻底商业化运作的公司所排斥。这种排斥是体制性的排斥，跟哪个人的好恶无关。且不说真实的人事关系有多么诡谲多变，绝非网上简化流传的“老俞是好人，都是小孙个奸臣排挤我家董宇辉”这么脸谱化，即便俞敏洪个人真的很喜欢董宇辉，他也没办法完全不顾整个新东方体系的自我意志，随心所欲率性而行。除非，他老俞彻底放弃整个新东方已经运转多年，且被证明有效，并让整个新东方上上下下源源不断从中获利的模块化商业运作模式，彻底倒向董宇辉，从此转型成为一个主打人情牌的带货小作坊，个体户……俞敏洪这样血海里杀出来的人，你觉得他会看这个剧本哪怕一眼嘛？

世界上没有不受约束的权力，哪怕是古代皇帝也不例外，更何况俞敏洪呢？

虽然手工的效率和质量，都被流水线上的工业机器人完爆，但几乎所有世界上最顶级的奢侈品牌，都在坚持大师纯手工制作。在这个流水线上出产一切的时代，纯手工制作赋予了产品艺术品一样的人文情怀。正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玄学情怀，支撑着奢侈品的人设。现在的奢侈品公司，与其说在制造产品，不如说是在编造故事。

也就是“写小作文”。

连罗永浩这样的顶流名嘴都非常佩服董宇辉，说他能靠着“讲故事”把产品卖很高的价格。言外之意，这种能力，是抖机灵的罗永浩所不具备的，罗永浩直播间自称“交个朋友”，其实还是主打“便宜”。

这也是新东方为什么在反击时精确制导，直接掀桌子，指出小作文并非出自董宇辉之手的原因。这话更像是在说给商业伙伴们听：“哪怕没了董宇辉，我们依旧可以讲好故事。”

其实对于任何一个稍微码点字的人来说，这基本属于“常识范畴”。长期一以贯之的内容输出，对人的精力消耗巨大。几乎每一个内容输出者，无论文字也好还是短视频也罢，都必然会围绕内容输出重塑生活方式，重整生活节奏。董宇辉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之下，还能保持旺盛的内容输出，这根本不符合科学规律。但大部分人都是内容接受者，从不产出内容，他们不懂呀，所以逼得新东方不得不把话挑明了。虽然场面很不堪，但也有其内在必然性。

实话实说，连罗永浩的成功都比董宇辉更有可复制性。罗永浩在带货之前就是大网红，自带流量，又凭借自身大流量，获得对供应商的议价主动权，最终靠低价走量取胜。这是一个非常符合商业逻辑的叙事。而不像董宇辉，无论走红还是带货，都更像是一场无法参透，没有标准答案的玄学。

无法参透，意味着无法批量复制，意味着资本的放大聚集效应无从体现，更意味着整个公司的前途命运限于极大的不可控的系统性风险之中。

这不是简单的“功高震主”，“人事斗争”，也不是纯粹的“分赃不均，利益之争”，潜藏在这场撕逼背后的博弈，甚至比古代开国皇帝与统兵大将军们的博弈背景更复杂，他是两种不能相容的经营模式之间的路线斗争。

事实上，整个新东方高层，在教培业务猝死，进军互联网带货时，对整个互联网都缺乏清醒而深刻的认知。在他们进军直播带货的时间点，全网已经很久没有孵化头部主播。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在跌了跟头后发现，孵化头部主播这件事得不偿失，他毕竟是一桩玄学，很可能在all in所有资源后仍旧一无所获；更重要的是，这不符合商业逻辑，一旦孵化成功，则意味着整个公司反而会被头部主播绑架，李子柒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个体经营可以建立在玄学与运气之上，但商业运作绝对不行。

但新东方对头部主播的认知显然慢了一拍，又或者是病急乱投医，先活下来再说，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于是才有了董宇辉，才有了今天这场令人目眩的大撕逼。

其实我倒觉得，无论是对新东方也好，对董宇辉个人也罢，现在都是个绝佳的分手时间点。新东方可以甩掉董宇辉这个包袱——对一家纯商业化运作的公司来说，偶像就是包袱；董宇辉也可以获得道德上的正当性，名正言顺理直气壮的离开，而不必背上诸如“白眼狼”、“忘恩负义”之类的骂名。

我押二者“相忘于江湖，一别两宽。”

80后刑事律师的办案手记，专注无罪辩护，反抗者的灵魂从未远去。联系方式：18037508591（微信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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